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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島的深夜,總有幾人無法入眠。崔炎坐在東區某間酒吧的包廂裡,面色陰鬱地喝著悶酒。包房門厚重而嚴密,將激烈的樂聲和喧鬧的嬉笑聲阻擋在外,只留下令人壓抑的安靜。
兩名手下垂頭喪氣坐在一旁,既沒叫小姐,也沒點酒,只小心觀察著老大的臉色。囂張慣了的人,猛然收斂起來,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這些日子崔炎賦閒在家,遠離了權力的中心,往常跟在他屁股後頭點頭哈腰的那群人,都呼啦一下沒了蹤影。所謂“世態炎涼”是個什麼滋味兒,崔少爺算是嘗透了。
細究起此番行動失敗的根由,一則是他不辨忠奸,錯信了郭精明那個二五仔。再則是他過於自信,對於警方的暗渡陳倉、釜底抽薪竟毫未察覺。
可崔炎內心裡,卻沒來由將所有怨氣加諸在了雷霆頭上。
這算是失敗者難以啟齒的嫉妒吧,自己跌倒的時候,便看不得那些穩健前行的人,恨不得所有人都摔跤,並比他還要慘烈。更讓崔炎不能容忍的是,這一朝撿了便宜踩在他頭上的不是別人,偏偏是他向來最不屑最嗤之以鼻的後巷瘋狗。
於是妒火中燒的崔炎做出了一個愚蠢的決定——他雷霆不是前途無量嘛,爺叔長輩們不是讚不絕口嘛,偏要讓那姓雷的自毀前程,讓一班老傢伙啞口無言。
就在剛剛,義字堂口的地盤上死了個人。死者叫刀疤昌,原是馬奔身邊的一名小嘍囉。
當日馬奔的仇家買兇殺人,就是這個刀疤昌受不住金錢誘惑,將馬奔的詳細行蹤出賣給了對方,才使得殺手有備而來,伏擊了馬奔。這些內情剛剛被雷霆查了出來,卻並沒動手處置,只因刀疤昌身上正牽扯著別的案子,警察盯得緊,是塊燙手山芋。
崔炎本就絞盡腦汁尋著雷霆的錯處,一得到這個訊息,便計上心來。他找了幾個可靠的人,經過悉心妝扮,假裝成雷霆和義字堂口的弟兄,在明知有人監視的情形之下,幫規處置了刀疤昌。為求逼真,他還想方設法弄到了雷霆用過的紙巾,故意遺留在了事發現場。
按崔炎的計劃,這一起有預謀殺人案,動機、人證、物證都有了,一經檢控,是鐵定脫不了罪的。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正是那本應將人送進監牢的沾有DNA的紙巾,坐實了此事純屬栽贓嫁禍的本相。
因為就在案發的前幾個小時,眾目睽睽之下,雷霆已被警察帶回去扣押了,不但沒有行動自由,連與外界的通訊也受到了限制。更荒謬絕倫的是,他被扣押的理由,竟然是莫名其妙的什麼“破壞公共設施”!
一切都太難以置信了!崔炎簡直欲哭無淚,這到底是雷霆時運旺盛呢,還是警察未卜先知,又或者,根本就是老天在故意捉弄他,處處與他作對?他當然不知道,在丁冉的上一世,他曾用了同樣的方法使雷霆含冤入獄,並且,那一次他成功了。
沒辦法,如今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喝酒,他需要酒精來麻痺憤怒而疲倦的身心。或許醉倒了,便想不起那一樁一件的丟臉與挫敗了吧。
正當他醉生夢死之際,包廂門一開,羅嘯聲走了進來。
這家店本就是羅嘯聲名下產業,他碰巧過來會個朋友,聽店長說崔炎也在,便出於禮貌過來打個招呼。
崔炎見是他,冷淡招呼了一聲“嘯聲哥。”便無話可說了。
羅嘯聲瞭解崔炎的處境,對於這拒人千里的沉默,並不介懷,只好意勸解道:“阿炎,別怪做哥哥的說話難聽,這個時候借酒澆愁,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讓人更加小瞧你。”
崔炎唉聲嘆氣道:“除了借酒澆愁,還能做什麼?丟了這麼一趟貨,你知道背後有多少人指指點點笑話我!老傢伙們嘴上不說什麼,卻擺明了信不過我,生意一點都不肯給我碰。”
羅嘯聲溫和一笑,語重心長地說道:“那都是暫時的,別人對你沒信心,做點什麼找回來不就得了!歸根結底,失貨事小,失了人心事大。我聽說,你手底下有十一個人,全都沒逃出來,這些兄弟定要厚葬了,另外切記善待他們的家人。死人自然是沒感覺了,很多都是做給活人看的。”
崔炎恨恨地說:“其實死了十二個。不過鬼仔明算不得我的人,就是被我找到他的屍體,也一定要剁碎了餵狗!可憐那六七個弟兄,被他害得一把火燒成了灰,甚至有一個連屍首都沒了。”
羅嘯聲略顯費解道:“這把火燒得真邪門,跟長了眼睛似的,你的人一個不剩,雷霆的人卻一個不缺。那樣驚險的境地,他竟能將堂口的人悉數帶出來,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總之不簡單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