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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正,組織人批判鬥爭,要麼拳腳加之。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李伯伯“精神分裂”了,而且延誤治療,未能全愈。現在他病情穩定期也恍恍惚惚,喃喃自語,他自己說話小聲小氣,外人若對他大聲說話,他即刻立正、彎腰、低頭,一副標準的“認罪”姿式;他自己家人一旦高聲,他馬上告誡:“小聲點兒!”因而他再也沒能重返講臺,提前退了休。上個月,李伯母一個沒注意,李伯伯自己遛了出去。碰巧他看見一女青年被一騎腳踏車的毛頭小子撞倒在地,而那個小夥子不管不顧,沒事人一樣,揚長而去。他慌忙停下自己的腳踏車去扶那個倒在地上的女青年。不料那個女青年賴在地下不起來,還死抓住他的衣裳不鬆手,說是他把她撞倒了,撞壞了。他極力分辨但聲音很小,似乎理屈的樣子。那女青年就更咬定不放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指責他。警察過來了,也訓斥他。命令他送女青年去看病。他大喊(這次他不是小聲了,從此也再不小聲了):“冤枉!”。可是,任他怎麼喊,沒人證明他冤枉。這樣,他就必須負責賠償女青年的損失(衣服撕壞——那可是高階的時裝、皮肉破裂傷),總共五百元。他口袋全都掏光也湊不上十元錢,警察把他帶到派出所,通知家裡拿錢領人。那天,李伯伯不吃不喝,不睡不息,把家裡的《字典》、《詞典》都翻遍了,左一遍右一遍地翻、查,口中不停地叨唸:“怎麼沒有呢?怎麼沒有呢?”家裡人問他找什麼?他說他要查“道”、“道德”、“道理”。第二天,他上新華書店買回《辭海》、《辭源》,又一頁一頁地右一遍左一遍地翻、查,口中仍然一個勁地嘀咕:“沒有!沒有!還是沒有!”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三天三夜,最後把那些《字典》、《詞典》、《辭典》、《辭海》、《辭源》,一根火柴全點燃了。火燒得很大,若不是李伯母及時發現,全家人奮力撲救,非鬧成火災不可。李伯伯卻在一邊拍手大笑:“好哇!好哇!沒有了好!沒有了乾淨!道德沒了!道理沒了!道沒了!好哇!好……”
就這樣,李伯伯這些日子就得經常打針了。
一般情況下,我都主動到李伯伯家去看他,但是也有忘記的時候,就像今天。
此刻我真應該感謝李伯伯——此刻是他拯救我於水火了。
七 天降狂飆 一代鬥士紅衛兵(一)
1990年4月25日 星期三 天氣多雲
自中午接到林書梅從大洋彼岸的來信後,她那張《水滸傳》中宋江眼裡的九天玄女般的“天然妙目,正大仙容”的臉龐就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動。在一九六七年夏,那個可怕的黑色的日子,我們分了手,就沒有再見過面,不久,資訊也斷絕了。這次林書梅是從海外的醫學雜誌上看到了我的名字,立刻寫信過來。
林書梅與我是大學校友,長我四歲,高我二屆,原來並不認識,彼此連姓名都不知道。只是有時在學生食堂就餐時照過面,互相打量兩眼(在我是因為她相貌出眾,她說以前注意我是因為覺得我超拔不群),我們結緣於那場“浩劫”。
正當我們這些時代的寵兒,無憂無慮地在恬靜的校園裡埋頭攻讀、奮力攀登科學高峰的時候,正當我們這些富於幻想的心靈,流連在色彩絢麗的花叢中編織著美好的憧憬的時候,一場颶風席捲了神州大地,洗劫了七億生靈。我們的校園不是世外桃園,我們這些年青的生命也在劫難逃。這是時代的悲劇!在這個時代的大悲劇中,編導者將我和林書梅安排在了一起,派給了同樣悲劇的角色。
她是全校第一個支援我的“第一張大字報”的人,也是在“白色恐怖”中敢於堅持自己的立場觀點的為數不多的幾人之一。所以,在當時來說,她之於我,真比親同胞姊妹比親爹孃都要親。
當我陷於滅頂之災的時候,她也不比我好到哪兒去,可她還設法讓她的好朋友捎信給我、鼓勵我。後來又約我一起上北京,去找真理,去見毛主席。這個大膽的建議很讓我猶豫了一陣子:我若偷偷跑了,學校會對我怎麼樣?我還能當優秀學生嗎?嘿!你這個大傻瓜!還優秀學生呢,學校已經認定你是反革命了,有個“反動學生”的桂冠給你準備著呢!想到這裡,我難過極了(我從上學伊始,年年都是三好學生或者優秀學生)。反正也沒有好了,反正也走到這步田地了,坐以待斃不如拼一下。對!拼個魚死網破,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再說,這問題也不是我個人的,這關係整個運動,關係黨、國家和人民,絕不能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陰謀得逞!去北京!一定會有希望的,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一定會勝利的。於是,第三天晚飯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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