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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雜陳。有的保持灰僕僕的原樣,有的玻璃幕牆閃閃發光,有的裹著巨幅海報,繽紛地張揚。還有些在施工,綠紗網兜住剛成型的鋼筋水泥,夜以繼日往高處拔。
這邊在建,那邊在拆。一些新的亮相了,一些新的舊了。
街道寬闊不少,可是看不到完整的一條。那些綠蘑菇一樣的大榕樹近乎被吞噬光,只在一兩處樓與樓的空隙間,愀然露出點蒼綠的葉,告訴明夷它們還在那裡。
站在十九層的高度,隔著大幅玻璃窗,觸目所及和模糊的記憶各據一方。兩方都說自己是真的,寧城和家鄉彷彿兩個概念,毫不相干。定格在明夷眼前的這座城,褪去時光的浸澤,兀自甚囂塵上。�
明夷想起發給休復的那封郵件。在歸來的火車上,她侃侃而談的只是一個記憶。上世紀的事了。
2006年的春天,天氣時冷時熱,雨水偏多。往往陰雨綿綿好多天,一旦放晴,異常明亮的陽光曬得人頭暈眼花。到了晚間,又開始陰冷。
反常天氣直接攪亂寧城人的吃飯穿衣。本來趁雨天多吃了兩回火鍋,麻辣滾燙的癮還沒過足,一夜後豔陽高照,口腔嚴重上火,別說吃,連嘴都快張不開。
穿也好不到哪去,雨說下就下,春裝尚未及輕飄飄滿街招搖個夠,霎時被雨水打趴下,冰涼地貼在身上,裹著肉和骨頭一起顫。穿得跟個棕熊樣又碰上個大晴天也是常有的事。路人在大太陽底下走,脫下的衣服擺展覽似的,掛在手臂上,一件比一件沉。人們臉上冒汗,頭頂冒煙,一片炎夏來襲的恍然。
寧城氣象部門的權威性遭到空前鄙夷,黃金時段的天氣預報成為換臺的高峰期。懷著僥倖心理聽信的人,第二日免不了大動肝火,痛罵一通害他淋了雨或流了汗的電視臺和氣象局。不幸口腔潰瘍者也不示弱,講話困難,那也要面部扭曲地吼兩聲。否則,吃再多上清丸也降不下火氣。
小城的居民沒有想到,在豪氣萬丈小康的大道上,他們還要為吃穿犯愁。這令歷來信奉人生在世,吃穿二字的寧城人鬱悶不已。
傍晚,謝慶文又打來電話,要明夷去那邊吃晚飯。上個週末打過一次,明夷以下雨天,不想出門為由拒絕了。打電話的是慶文,明夷清楚,真正催她過去的是生母楊希華。生母從不直接聯絡她,每回都叫大女兒代言,直面她不冷不熱的態度。
十六歲那年,明夷第一次看見生母,就知道她是個矜持的女人。在一手帶大的兒女面前,生母的話很有份量,慶文慶生姐弟倆沒有不聽的。但是對明夷,她老早就失去了把控。
體育頻道沒有賽事,新聞臺播放著昨天的訊息。明夷關掉電視,看了看窗外。
天空密雲低布,陰霾之中透出一道天光,如青色的刀刃橫空掠過。雨意從裂縫瀉下來,欲下不下,綿綿地毫無聲息地堆積了快一天。陰涼的溼氣鋪天蓋地。
小地方大概都是這樣。不管離開多久,走在大街上,總能看到一些似曾相識的面孔。明夷回寧城的第三天,就遇見了生母。當時也是溼冷天氣,生母的臉在濛濛天色下有些暗淡,不似十幾年前光潤。
上天惻隱地安排了母女會,她不想逆天行事。儘管生母並沒有認出她來,她還是對著那雙惶惑的眼笑了。她的心總是不定時地軟化。
謝慶文將飯後雜務一個人包攬,手腳麻利地忙活,一看就是個閒不住的主婦。楊希華和明夷插不上手,坐在客廳,聽著廚房嘩嘩的水聲,半晌無話。
相比慶文,明夷十足是這個家的客人,有心幫忙做點什麼也無從入手。每次來,生母鄭重其事地籌備,更像款待一位稀客。豐盛的飯菜遠比氣氛熱氣騰騰。
持續的沉默裡,尷尬衍生蔓延,空氣也變得凝滯。明夷決定起身告辭。楊希華搶先一步動身,開啟電視,將遙控器遞給明夷。電視廣告驟然鼓譟。空氣抖抖身,流動起來。
謝慶文取下圍裙,在楊希華身邊坐下,手上的水還沒幹透,聽見母親說腿疼。怎麼,關節炎又犯了?她一邊問,一邊去房間拿來一小瓶藥酒,蹲下身子,捲起母親褲腳,給她膝蓋搽藥酒,用手掌輕輕按摩。
楊希華皺著眉,訴苦道:“本以為好多了,近日又痛起來。這要命的天氣!”
明夷側身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楊希華的話,她扭頭看了看,沒做聲。生母顯然是說給她聽的。她不知道生母患有關節炎。關於這個家庭的種種,她知之甚少,也從不多問。各自有史以來的內容,未能及時成為對方的記憶。事後再來說,很容易變為隔靴搔癢的閒聊,意義不大。
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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