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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恩不言謝,何況是救命之恩。”馮家蒙笑起來:“以後以身相許吧。”
明夷看看他,心想這人八成明清小說看多了,油嘴滑舌,滿腦子邪念。她收拾感激之情,忿忿離去。
籃子空蕩蕩待在原地。明夷光腳站在河岸上,望著水邊的桑樹,眼神眷戀。她的裙子還沒幹,仍然驚魂未定,剛剛撿回來的一條命,不能又拿去冒險。只能委屈蠶們,回老地方採點殘葉算了。
明夷一路走,一路撣頭髮,抖動裙子。落水一事絕對不能讓父母知道。倘若他們得知,必定大動干戈,不許她再養蠶,以後出門可能都成問題。她必須在回家前讓風吹乾頭髮和裙子。
涼鞋找不回來,只能盡力搪塞。藉口她也想好,就說鞋子半路壞了,沒法穿,只好丟掉。她有些臉紅心慌,畢竟撒謊不是光彩事。但那些蠶需要她照料,她不能半途而廢。
傍晚,明夷在陽臺上清理蠶沙,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尋聲望去,對面三樓,上午救她那人站在陽臺邊,誇張地揮著手。明夷一驚,手中的蠶沙差點灑一地。
“果然是你啊。”馮家蒙笑容燦爛:“小時候來奶奶家過年,我就見過你,還有樓上的李嬈。我們三人還在院子裡放過鞭炮。”
對面樓住著一位姓馮的老太太,絲廠退休職工。平日明夷只見到馮奶奶一個人進進出出,不知何時冒出這麼大個孫兒來。
“你一定不記得我了,那時你才幾歲呢。對了,我叫馮家蒙,很高興又見面——”馮家蒙眨眨眼,補充道:“我說一早怎麼突發奇想去河邊釣魚,原來是為了去救你。”
明夷收拾蠶盒,趕緊逃回房間。
馮老太本名姓吳名敏淑,因夫家姓馮,幾十年來人們習慣以夫姓來喚她。馮老太年輕時守寡,獨自含辛茹苦把兒子馮安平拉扯大。馮安平在寧城四十車隊工作,客車司機,妻子楊小玲是售票員。夫妻倆結婚後單位分房,就搬到城南去住了。兩人三天兩頭跑長途,騰不出時間照顧兒子。馮家蒙幼年便在絲廠宿舍度過。
提起宿舍區的住戶,張茉芬總能如數家珍。話題是明夷起的頭。聽她媽媽滔滔不絕祖上三代講了一大通,她仍有疑惑,自語道,怎麼從來沒見過呢?
“誰?”張茉芬問,自顧又道:“馮家那些人嗎?以前逢年過節,一家三口常來看馮老太。這些年做小生意的人多了,經常要去都城進貨,加上出差的唸書的,往來兩地比早先頻繁,客流量大增,夫妻倆肯定忙著加班賺錢,來這邊的次數自然少了。聽說馮家蒙在外地讀大學,大概學業緊,也不常見到。那小孩,小時候挺招人喜歡,虎頭虎腦的。馮家三代單傳,馮老太格外疼愛這個孫兒,跟心肝寶貝一樣。”
張茉芬倒了杯開水,放在電扇前吹涼,話鋒一轉:“奇怪,你今天怎麼對馮家的事感興趣了?”
“隨便問問。”明夷起身回房,關上門。
蠶在吃桑葉,沙沙的細響如春夜小雨。這是蠶唯一能發出的聲音,微小,連綿。一個生命努力成長的資訊。
已過上班時間,小街行人寥寥。明夷甩著空籃子,漫無目的地走著,為蠶的食物發愁。
天色放晴,大團大團白雲像炊煙一樣,從遠山背後冒出來。泡桐枝葉的影子一簇簇投在街面。明夷用腳踩那些暗影,一步下去,似乎踩住的全是桑葉。正在畫餅充飢地想像,她一頭撞進一個人懷裡。明夷後退兩步,一面揉額頭,一面連聲道歉。
“你在撿別人丟的錢包嗎?老盯著路面。”馮家蒙用手揉著胸口說。
明夷見是他,轉而道:“你是木頭嗎,立在路上不會動。”
“我站在這很久了,誰知你偏要撞上來。”
蠶們面臨斷炊,找桑葉要緊。明夷無心戀戰,繼續朝前走。馮家蒙攔住她。讓開。明夷狠狠瞪他。馮家蒙不為所動,擋在她面前,封鎖了去路。
“你還想去冒險,用一條命換幾片桑葉嗎?上次你獲救了,可能我這輩子只能救你那一次。這種巧合不可能天天發生,多了也不值錢了。”
“我又沒求你來救我。”
明夷想繞開走。馮家蒙一把奪過籃子,他藏在身後的另一手伸出來,將一包東西放進去。雪白細紗布包裹下,是層層疊疊翠綠的桑葉。
明夷睜大雙眼,欣喜萬分地說:“好新鮮的桑葉!你去哪採的?”
“保密。”馮家蒙故作神秘,又說:“這下你安心了吧。”
明夷雙手提著籃子,掂了掂,又發了愁。“太多啦,一天肯定吃不完。擱到第二天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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