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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石鋪就的甬道輕輕走過,我始終作為旁觀者隔著一層厚厚的障壁遊離在外,自由的遠遠觀望著新後意氣風發的在朝堂之上翻覆,而那個男人總是一臉愛憐地喚著她“媚娘”,奉上皇權恣意嬌寵著這個比自己還年長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精心眷養的不是貓,而是一頭能噬人的虎。
大雪覆蓋了整座皇城,女人在雪地中悄無聲息的踱著。
驀地,她停下腳步,尖尖的指甲掐緊了細白的掌心。
在不遠處,那個男人站在那座破舊的頹房前,隔著門上的孔窗朝裡面呼喚,“是淑妃嗎……”
裡面隨即傳出隱隱的哭聲,“皇上,是皇上!皇上,你終於來了……”
他不禁惻然感傷,那個癱坐在屋內的女人到底也曾是自己忘情恩愛的妃子。
新後的指甲越掐越緊,而後猛地鬆開,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皇帝向門內人許諾,會接她出去重做安排。
等皇帝一行人浩蕩的走出廢苑,她攏起袖子也跟著緩緩離去。
臨去前,女人突然轉頭冷冷地睇了這悽清宮苑一眼。
我退開身,已無聲的預知了淑妃的結局。
那時的光陰彷彿是不斷被卡住的齒輪,顫悠悠地轉著,日子如行雲流水般不緊不慢的流逝。所有深宮內苑的明爭暗鬥大都趕在明個兒天亮之前就順心的蒸發,不留痕跡。
冬季的最後一場雪將近了,我又來到了廢苑。
白晃晃的雪地上盛放著一地刺眼的紅,那灘殷紅中扭曲的蜷縮著那具尚未僵硬的身影……
我努力辨認著那個一個時辰前嘶聲尖叫的女人,不同於密室時的喃語,她在死前一直厲聲癲狂的詛咒著,“武氏狐媚,翻覆至此!我後為貓,使武氏為鼠,吾當扼其喉以報!”
那淒厲的尖叫響徹宮苑,附近的宮娥緊閉門窗佯裝不知在門後不斷瑟瑟發抖。
穿過垂著重重薄紗的宮牆,我來到禁苑彼方。
“為什麼這樣看我?”她漫不經心的翻著手中的摺子。
“你不怕?”
她漠然地瞥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是夜後宮所有的貓都被處死,此後整個皇城禁止養貓。
硃紅的宮門重重開啟,我常在皇城各處肆意的遊蕩。
穿過長長的迴廊,走過層層的宮閣,經過桌布或鮮豔或班駁的窗稜……宮人來來去去,不斷地在皇城內外搬運著屍體。在偶然錯身的一瞬間,總會讓我瞥見那些消失在武后身邊的或熟悉或陌生的臉。
對於皇城而言,不過下了一場不大的雨,等天一放晴,就失去了雨露的蹤跡。
而那個男人一直以一種縱容而微妙的態度默許她漸漸的穩固乃至擴張到他的權位。終於,當她霸佔了他的權位成為掌握實權的統治者,而他尷尬的處於大權旁落的地位時我不知道此刻他的眼中所流露的是什麼。
他是個太過感性而多情的帝王,在這場不見血的權力交鋒中,註定了失敗。
消失。
在皇城這個殘酷的無形戰場上是一個曖昧的字眼,也意味著在這場宮鬥中失敗的她們或者他們理所應當的在歷史中被人們遺忘。
御花園的花兒依然開得很旺,也許,只有這些花兒會一一記得這些舊事吧。
古老的皇城中,只有武后是唯一鮮豔著的色彩。
在此後的漫長歲月我一直記得那個黃昏,那時候的她已經不叫武媚,她叫——
武曌。
我一直記得那個黃昏的夕陽,透著整個皇城特有的血色。
武后沐浴著如血的晚霞被簇擁在一群宮娥妃子中,對上我的眼後她只是疏離的淡掃一眼,視而不見。
隨著她手中權力的逐漸攀升我們之間也漸行漸遠,也許,自我久眠醒來見到她登上後位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已回不到從前。
“呀,好大的牡丹!”
一位不知姓名的妃子驚奇的叫道。
我迎著百花傲凌群芳的盡情綻放絕世姿容。
“好美啊,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牡丹……”
那妃子仿如被迷惑般緊緊盯著我,但後宮之主的威懾另她不敢靠前折下這朵牡丹。
武曌視線慵懶的隨意從她身上略過,而後迤儷著華麗的裙襬自怒放的百花之前走過,悠悠停在我跟前。
“常言,牡丹乃花中之王。”她依然是那麼倨傲地半仰著臉微眯著那雙媚眼看我,“你說……是你漂亮,還是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