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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案時頂著壓力頂著笑臉好歹熬過來了,到問案時便成了一出笑話。原先找著的證詞遠不止這些,可是一聽說要上堂,有人就退卻了。
勉強說動了幾個,到了堂上卻又一個接一個地翻供,看見的說沒看見,明明看清的說看錯了。非是人性泯滅,只是情勢迫人,人人總要在開口前為自己為家人好好想一想。
審到最後,嚴鳳樓幾乎不敢去看堂下那位苦命老父的臉,生怕一見他的涕淚交加,自己就真的撐不住了。
顧明舉登門的時候,嚴鳳樓正在書齋裡發呆,滿頭滿腦還是升堂前後的一幕又一幕。午後的陽光才剛好了一陣就讓一片烏雲給罩住了,天陰陰的,起了一陣涼風,卻遲遲不見落雨。風透過敞開的窗子吹進來,桌上的書冊被翻得“嘩啦啦”地響。
“今日公堂上一見,嚴大人風采依舊啊。”
輕鬆的調笑聲在一片寂靜裡傳進耳,嚴鳳樓聞聲回頭,看到了倚在門邊的顧明舉:“你來幹什麼?”
“嚴大人。”他口中尊一聲“嚴大人”,人卻還依舊懶洋洋貼著門框,提著鳥籠,逗著鳥兒,全然不見一點正形,“你是七品南安縣丞,我是正四品中書侍郎。見了我,你至少該起身向我行禮。”
他說得一本正經,好似學堂裡的夫子手把手教著方入學的幼童。
心情本就抑鬱,見了他,更添一層煩躁,嚴鳳樓扭過頭去不願同他浪費口舌。顧明舉見了,垂頭無聲笑一笑,舉步走到書桌前:“嘖嘖,我走過那麼多府縣衙門。按理,你這南安縣不是最窮的,但是你這縣丞府是我見過的最寒酸的。書架上的書多得放不下,你也不該放地上。就算無錢請人做個新的,至少也該找人把這舊的好好修一修。”
嚴鳳樓恨聲衝說他一句:“寒舍簡陋,委屈了侍郎大人。”
他煞有介事地搖頭,隔著一張小小的書桌俯身探到嚴鳳樓面前:“鳳卿,過了這麼多年,你的脾氣還是沒變。”
話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感懷似追憶,又似嘲弄。嚴鳳樓冷冷道:“顧侍郎聽風說雨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會。”
不知該贊他好涵養還是該說他真虛偽,顧明舉的臉色始終不變。只是目光忽然下落,移到了桌上已經涼透的飯菜上:“就算被人欺負,也不該不吃飯啊。我看,不如讓飄雪姑娘拿去熱一熱吧。”
似乎早知身後有人,他捧起托盤徐徐轉身,一臉和煦笑容。嚴鳳樓不由自主隨著他的動作望去,一身紅衣的飄雪不知何時站到了門檻外。
顧明舉道:“聞名不如一見,飄雪姑娘比傳聞中更動人。”
飄雪也是笑,盈盈走到跟前將托盤接過:“顧大人也比傳聞中更俊朗。”
不待顧明舉回答,她輕移蓮步款款而去。顧明舉再度回頭,笑容中顯出一絲虛假:“赴任途中還能救得不願為娼的青樓女子,鳳卿,你的桃花運當真出乎我的意料。”
“這也能讓你感嘆麼?”嚴鳳樓忍不住嗤笑他的誇張,“論風流,我哪裡能同你並提而論?”
傳聞中,官場上春風得意的顧侍郎,情場上也是一帆風順得叫人眼紅。梨園裡的頭牌、青樓中的花魁,說是走到哪兒,哪兒就有紅顏知己:“顧侍郎哪怕什麼都不會,光靠一張漂亮的臉就能傍著女人吃一輩子。”
說完才驚覺自己的話得太出格,嚴鳳樓神色一緊,趕忙背過身去不願讓他看見自己懊惱的神情。背後的顧明舉已經忍俊不禁:“鳳卿,你啊……”
嚴鳳樓原以為他會笑,誰知,笑了一陣,卻聽見他的嘆息:“都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你做了五年地方官,積蓄卻連個像樣的小院都買不起。”
“你是天佑二十一年中的進士,先是任許昌縣,後轉調新淮。因開罪上司,不足一年又北調泰州。泰州府知府大壽,你沒有隨禮,於是同年後又被髮往冀州。剛安頓下三月,審了一樁米行失竊的案子,牽連了同僚的外甥,所以又到了南安。當年一同中舉的,我就不說了,單說考試不及你的那些,或調任京城或統轄一方,再不濟也是個知府,只有你,從候補縣丞到縣丞,就那麼一丁點長進,公堂之上還被迫得左右為難。嚴鳳樓,我遠遠坐在京城裡,都覺得你可憐。”
他細細數著他一路為官的經歷,何年何月何日調往何方,調任原因又是為何,記得比嚴鳳樓自己還記得清晰。
嚴鳳樓抿緊嘴聽。顧明舉再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