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眙之後輾轉多處而終於杳無音訊,一位轉行到南京三五〇三軍工廠做了會計,一位回老家江西鉛山做文化站資料員,另外兩位則轉行到中學教英語。
二十年後的佟竹不再有從前的朝氣迎人,因為長期在田間做農活,她那張略微有些浮腫的臉、她那雙粗糙的手、她那多有皺褶的暗褐色的脖子都使得她青春不再。雙眼黯淡,左眼帶點斜視,據說是青海勞改農場的風寒所致,不過,她卻沒有一絲一毫愁苦不安的神情。她的唇邊平添了皺褶卻依舊盈滿笑意,她的聲音變得低沉卻依舊透露圓潤。原本一頭又濃又密的黑髮已經稀疏且夾雜了白髮。走起路來輕聲慢步,如弱柳扶風。她整個人顯得柔弱、溫順。
佟竹來到德語專業,便被委以重任:擔綱德語專業教材的系統建設。這個專案是殷黎明“欽定”的。
高等學府 第十八章(5)
她一面盡心照顧著黃光年,一面專心地投入到教材的設計和資料收集工作之中。德語專業系列教材歷時八年終於完成。在編寫過程中,從七七級到八一級的德語專業一百零六位學生積極參與,廣泛閱讀德語原著,為教材提供具有不同深度和廣度的文獻資料。數千萬字的閱讀,數百萬字的摘錄,近百萬字的編選,多次的取捨、分類,反覆的抄寫、校勘。它獨有的教學理念、清晰的講解思路以及精緻的語言資料讓東方大學外語系在整個學界聲名鵲起。這一系列教材同時也為東方大學培養了一批專業精英,這五屆學生中先後有十二人留校,成為德語專業的中堅力量。
經過八年的艱辛工作,到了一九八六年,佟竹似乎像是被德語滋養了一般,她的眼睛充滿著無限的善意和深情,她的臉在亮澤中顯現出舒適和柔和,她的身體傳遞出因為豐潤而帶來的雅緻和高貴。她的德語水平、德語課堂、學術交流都全面進入絕佳的境界。
“其實,在青海勞改農場,我們根本接觸不到德語。編寫這套系列教材,實在是我恢復學習德語、提高德語水平的機會。”佟竹總這麼跟學生說。
像其他所有被校長殷黎明請回東方大學的學者一樣,佟竹對殷黎*存感恩。遺憾的是,殷黎明為學校設計的整體和分體學術建設藍圖,大多他都沒有看到最終的結果。他於一九八五年罹患骨癌而與世長辭。
悲痛之中,佟竹用德語寫了一篇長長的紀念文章,發表在德國《新日報》上。東方大學開始進入德國民眾的視野,德國的學界開始記住了殷黎明寬寬的滿月臉,也開始對他曾經領導的東方大學有了一份同情的理解。德國慕尼黑大學最先與東方大學取得聯絡,建立校際交流並在東方大學設立中德哲學研究中心。佟竹也因此成為這個研究中心的特別顧問。
然而,之後,《天京報》連續刊發了三篇諷刺文章。《月亮還是外國的圓》、《高校裡的有奶便是娘》、《知識分子與政治待遇》。署名都是“薩埵”。《月亮還是外國的圓》懷疑佟竹寫悼念文章的動機,追悼一位逝世的中國的大學校長,她不用中文寫作,試想全國有多少人讀得懂德語?其用心何在?難道用漢語有什麼不方便嗎?難道她怕國民看到她的思想深處所隱藏的東西?抑或是以這樣的方式炫耀自己的德語?《高校裡的有奶便是娘》矛頭直指佟竹,把她從青海勞改農場調到了東方大學,她和她的同類便感激涕零。她向國家要待遇,有人成全了她,那人便是她的親孃了。那麼,誰來成全在中國土地上勞作的農民?誰在考慮他們的待遇?難道鄉下不是中國的土地嗎?難道只有農民該承受沉重的體力勞動嗎?她有沒有看到七億農民的艱辛與苦難?她能為農民做什麼?她能為百姓的共同富裕做什麼呢?如果不能,國家為什麼要豢養這等自視優等、拋棄百姓的文人?事實上,她從思想上就鄙視勞動和勞動者,把自己看作是不同於普通勞動者的精神貴族。《知識分子與政治待遇》則嘲弄當下知識分子的“軟骨病”。中國的知識分子有知識,但是,他們必須依賴工資、戶口、糧票,沒有這些待遇,他們便如一潭死水裡苟延殘喘的浮萍,葉子枯黃且不能開花。於是,他們就利用自己的知識向國家索取。只有在國家給予的衣食無憂的條件下,他們和他們的知識才能夠生存。然後,他們直接將自己的知識變現,購買他們慾望裡的名聲、地位和功德。他們在社會上發表一些不明不白的言論,他們在學術界寫一些不清不楚的論文,他們是可有可無的一群寄生於國家待遇之上的活物。
全城的人都在猜測這位“薩埵”何方人士,大致認為,必定是東方大學之人。那時的尚金堂還沒有讓他的這個筆名流傳開來。
這三篇文章,佟竹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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