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3/4 頁)
度角方向的時候,原本喧鬧的街道便會變得安靜起來。白天飛馳而過的汽車消失了它矯健的身影,遠處的工地不再歡騰。入夜,在馬路邊可以清晰聽見的,是秋風吹起梧桐樹葉的沙沙聲,一陣又一陣,咻咻地掠過枝頭;亮著幽暗昏黃的燈光的商鋪門口,雜貨店店主撐起一張四角的方桌,像極了二三十年代舊上海的老爺和太太們打麻將時使用的麻將桌,一大夥頭髮花白的老人和工作歸來的年輕人圍在麻將桌旁,有的坐著迎戰,有的站著觀戰。他們有時候搓麻將有時候對弈,有時候也玩撲克牌,具體選擇哪一項作為夜間的娛樂還得看店主提供給他們什麼樣的器材。偶爾,也會有一兩個靠運氣贏了錢或者在什麼地方發了小財的男人出手很闊綽地向店主買兩瓶冰鎮的雪花啤酒或者是一大包花生米。
“秋老虎”的天氣總是炎熱的,眾人都渴求尋找某些涼爽的東西來消除這難耐的燥熱。因此,每年夏秋季,店裡的生意總是會變得更加興隆。
每當這個時候,那個頭髮掉落得頭頂只剩下三根毛的店主便會笑得格外燦爛。通常,他總是先喜滋滋地像抵禦寒冷似的搓一搓手掌,然後笑容滿面地雙手捧著顧客遞過來的購買食物的錢財。一般情況下,他捧著錢的手掌都是向內彎曲的,一旦顧客的錢幣接觸到他的肌膚或者皮面時,他就十指向胸前方向併攏,把錢緊抓在手掌心裡,生怕顧客改變主意把錢要回去似的。而當他終於把那一張張面值十元或者五元一元的紙幣收進儲錢的抽屜裡歸為己有之後,他蹙緊的眉頭便舒展開來,整張臉頓時容光煥發,神色愉悅,彷彿緊張的被壓抑的情緒得到了極大地解放似的。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聲音有禮客氣地招呼顧客道:“要什麼你們自己取的啦!啤酒記得拿冰箱左邊第三格的啊,那是我家囡囡昨天凌晨一點鐘放進去的,都快凍成冰塊了,絕對足夠涼爽的啦;還有那個又脆又香的花生米哦,要拿遮在貨架後面的啊,外面的灰塵都積了有一尺厚啦!哎——也怪我哦,每天店裡生意興隆忙裡忙外的,都沒有時間去清掃的啦。不過,我知道你們是不會在意這麼一丟丟灰塵的啦,長久的生意嘛,來,這塊手帕拿去——”他從桌角抽出一塊發黃的像抹布似的手帕,語言熱情而真誠,“用這個蘸點清水把包裝袋擦一擦就好了啦,實話跟你講哦,這個花生米啊,保質期可是有兩年的時間呢。並且你看看,它的生產日期——喏——就是十天前呢!不就是一點點灰塵嘛,擦擦乾淨絕對不會影響它的味道啦!”
顧客聽完老店主的叮囑和建議,看看拿在手裡的幾瓶啤酒和一大包花生米,又看看老店主笑容可掬的臉龐,無奈地唏噓一聲,然後搖搖頭就離去了。在這條弄堂裡住得久了的人都知道,這是上海商人自成一家的精明的銷售方式,勝過歷史上的有名的晉商和徽商。在這片土地上經商的人,往往有一種倚老賣老的稟賦和潛質,精打細算,錙銖必較,很多時候都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撿了便宜還要裝可憐賣乖巧。路過大街走過小巷,看見理髮店裡身形佝僂的老頭,雜貨攤前頭髮花白的老太;在去農貿市場的路上,偶然碰見的繫著圍裙的家庭主婦,甚至是對著玻璃缸裡的金魚發呆的幼稚孩童,在盛滿自來水的澡盆旁邊戲耍的三歲小孩——所有這些人,他們的眉宇和額頭間,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這樣一種稟賦和潛質。
你鄙視它,唾棄它,咒罵它,視它如垃圾,待它如草芥,當它變幻出各種各樣的方法敲詐和勒索你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的時候,你甚至恨不得以一種大快人心酣暢淋漓的方式弓雖。女幹它,謀殺它,消滅它。
先前的你一定是這麼想的。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歲月的潛移默化,你卻越來越發現,你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它同化,一點一點地被它影響,不知不覺之中,你已經開始默許它,接受它,甚至開始崇拜它,嚮往它,連一舉一動都要模仿它。
宦淑知道,當林振宇的父親林憲銘拋棄林振宇他們母子而去的時候,林振宇就已經開始模仿這種深藏不露而又隨處可見的稟賦和潛質了。嚯——又是離異,又是再婚,還是生父和自己生母的姐妹。宦淑認為,林振宇父輩的事情太過戲劇化。
無非是說一個男人有了一定的財富和社會地位之後,移情別戀,拋棄了糟糠之妻,有了新歡,然後離了異,又再婚,這是比較現代化的說法。要是在古代,定要說是成為了開枝散葉,傳宗接代,所以娶妻納妾,導致妻妾成群,三美多美的大團圓。太過庸俗的陳詞濫調,不管它要揭示什麼或批判什麼,宦淑從來不屑一顧。
她只聽人說起林振宇的繼母王秀月,絕對是位年輕的闊太太。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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