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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魯真是沒見過這麼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二愣子,忙伸臂攬著店小二的肩,“來來來,情況是這樣的,讓我慢慢跟你說……”
繡月和蕭縱橫彼此目光漠然地交錯了一眼,然後一個往座位方向去,一個往樓梯方向走,各自分隔一方。
她在生氣。
他更生氣自己為何因為她的生氣而生氣。
第六章
繡月蜷縮在青花被裡頻頻顫抖,又寒又熱兩股勢力在她體內交戰,痛楚纏緊她身上每一個部位。
離宮第五日,她果然又病了。
是因為昨夜受驚著涼的緣故?還是出宮來水土不服的關係?她已經不想再去細究病因。
因為在大內御藥房裡,有關她病因的卷宗報告早已堆至屋頂,還一直堆堆堆到外頭走廊下滿滿都是。
病因病名林林總總,但最後總歸一句話——她就是個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病秧子、藥灌子。
“好痛……”她小臉冷汗涔涔,連呻吟都衰弱無力。“嬌嬌……我好痛……”
她已經被病痛支使得迷迷糊糊了,還以為自己身在寢宮,貼身婢子們正四處討救兵,出盡法寶幫忙她解脫這渾身上下如墜冰山又如陷火爐的劇痛感。
叩叩!門板被輕敲了兩下。
“姑娘,您可以下樓用飯了。”店小二喊道。
她想說話,她想掙扎起身,卻怎麼也無法撐得動身子。
“姑娘?姑娘?”店小二疑惑地喊著。
該不會是睡著了吧?
店小二撓了撓頭,只得退下。
繡月痛苦地揪緊了衣襟,發抖著想去拿擱在花几上的包袱,裡頭有一瓶子毒藥。
她不是要吞毒自殺,而是這味揉合了鶴頂紅與七味鐵線草的毒藥,是豔青嫂嫂專門為她調配的,以毒攻毒的奇藥。
只是這瓶藥絕對不能亂吃,除了在她體內寒毒發作得異常嚴重,或是病重到只剩一口氣的危急之時才能飲用。
而且飲盡之後,她會彷如萬蟲齧身、萬箭穿心般痛不欲生,會痛得在地上打滾、嘔吐,冷汗淋漓,直到驅淨周身毒素,這才脫胎換骨,再世為人。
這瓶藥能夠徹底治好她,但也可能會害死她。
倘若氣衰體弱的她捱不住那比死還痛苦的驅毒過程,一口氣提不上來,就有可能一縷芳魂歸離恨天。
所以非到最後關頭,她絕對不能夠放手一搏。
因為不是生,便是死。
繡月帶出這瓶藥只是以防萬一,可沒想到今日真的必須面臨這個生死決斷的關卡了。
只要能解脫所有痛苦,只要能停止這一切,無論後果是生是死她都顧不得了。
她死命地挪動著身子,小手伸得長長的,顫抖著想要去抓來包袱,可是一陣劇烈的錐刺痛楚再度襲來,她縮回手,緊緊地環抱著自己,想要制止那一波又一波致命的痛苦。
“公主?”
就在繡月痛得連一頭撞死的力氣都沒有的悲慘時刻,蕭縱橫冷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對她而言不啻是鈞天仙樂,救命綸音。
“我……”她想求救,可是緊縮的喉頭完全擠不出聲音來。
一陣悲苦的絕望爬上她心頭。
他一定會像那個店小二一樣,喊了兩聲就以為她睡著,掉頭就走了。
難道她今日真要死在這個才只瞧了一眼的小鎮客棧裡嗎?
她還沒見到杭州的西湖,也還沒見到蘇州的太湖、揚州的瘦西湖,還有大漢黃沙漫天的壯闊,以及大理家家有水、戶戶有花的繽紛美景……她不想死。
她甚至……甚至還沒有跟蕭縱橫說……其實她不是生他的氣,她只是不知道該拿自己騷亂悸動的心思怎麼辦。
兩行淚水無助地滑落她蒼白的臉頰,寒冷徹骨,卻又灼熱難當。
她無聲地啜泣著,為自己可憐的命運。
在恍恍惚惚間,一聲巨響劃破靜寂!
然後有一雙溫柔卻穩穩的力量托起了她半掛在床沿搖搖欲墜的身子,隱隱約約間,她像是聽見了那個熟悉的低沉嗓音震驚卻自制地低咒了一聲。
他在生氣嗎?他在罵人嗎?
她好累好累,好痛好痛,意識和身體已經逐漸朝黑暗投降沉淪。
“如果我死了……你會哭嗎?”她沒有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因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瞬間失去所有意識。
蕭縱橫震撼地注視著她,大手緊緊攬著她瘦弱的身軀,在這一剎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