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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想起師尊為我幾番奔波,未來得及好生休養療傷,心中愧疚不已,立刻低眉認錯。
卻聽師尊沉聲答道:“入道之人看破紅塵,卻不能不顧念天下蒼生。縛魂壇向喜搬弄皇權,百年之前的西寧之亂,便是明證。寧無缺既已在皇城種下勢力,為防他意圖禍延天下,為師與景卿都將暫留此地。而無暇你在朝中威望甚高,於此動盪之下,你該做之事是另立新皇,清洗祭司殿,為這人間理清太平。”
我黯然:“師尊有令,無暇自然照辦。師尊向來超凡脫俗,弟子卻將師尊拉入紅塵俗事,弟子實在是……心中有愧。”
師尊卻搖頭:“既然牽扯到寧無缺,便並非是你之事。我與無缺之間的孽緣……亦不知何時才能了結……”
“師尊,你與那寧無缺到底……”
我看著他黯淡下去的神色,欲言又止,終是不敢再多問。
百官暗地裡對我頗有閒話,然而我畢竟輔佐過兩代國君,經營國事多年,積威猶在,所以這爛攤子還是得請我來收拾。消沉之餘,我登上朝堂,以雷霆手段重整江山。
國確實不可一日無君,祭奠舊君的白幡還未撤去,新君便在百官朝拜中登基了。容姓皇族一直子嗣艱難,容胤不曾成婚便離世,從此容姓後繼無人。
新君是由百官擁立,我完全依從眾意,只提了一個條件——新君需得改姓為“容”。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執著於此,總之以後光明皇朝的事我是真的不會再管。
大局已定,我彷彿卸下千斤重擔,卻也只覺心力交瘁。
不管什麼人死去,不管多少人哀慟,最終依然是歸於平靜。宮裡恢復了秩序,而夜裡更是顯得安靜。
我望一望天上月輪,獨自拎一壺酒,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御花園的桃樹下。席地而坐,我閉上眼自斟自飲,想象這枯樹依舊是過往的一片繁華。
皇宮的酒不夠烈,小酌我已經覺得不痛快,便開始狂飲。大半壺下肚,卻也覺得醉意燻然,看著四周景物,漸漸地花不像花,葉不像葉,變得都有些不真切。
半醉半醒間,我看見搖曳朦朧的花間轉出一個人影,緩緩行來。我眯上眼,只見那人挺拔清逸的身形頗為熟悉,只是身上那一襲白袍,很是陌生。
他在睡蓮池畔停住腳步,似是在望我,而後,徑直向我走來。他竟不繞曲徑,而是踏水而來。倒映在水中的圓月被他足下的輕紋蕩碎,化為搖曳的光影。
他身上披了一層銀輝,看上去怎地如此迷離,難道是月華織就的仙衣?
原來我又做夢了,夢見雪衣銀髮的仙人,從湖上踏月而來。
我的夢向來兇噩,如此美好的夢境倒是非常難得。
酒力上湧,我覺得身子有些燥熱,於是用手指去解領口的盤扣,想讓那清風往裡灌進去一些,解一解腦子的昏沉。
而那仙人已經到我身前,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按住我不得章法在衣結處亂扯的手指。
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孔,讓我的唇角忍不住勾起。
“師尊……”
果然是他。不管在不在靈山,不管與他相見或不見,我總會夢到他。在那些為數不多的美好的夢裡,幾乎都會有他的身影。可即使是在夢裡,他也總是留給我清寂的背影,彷彿近在眼前,但只要伸手,他便似隱在雲間,飄渺難尋。
可是今夜他的神情卻不如往日冷峻,用柔和的目光看著我,有種難以言說的親近。我平日裡對他敬畏至極,只要被他那帶著寒意的眼風掃上一眼,便只敢噤若寒蟬。但若是在夢裡,說幾句膽大些的話也無妨了吧?
“師尊,其實你穿白衣更好看。”我眯著眼笑。
他神色微愣,目光卻仍是溫柔。
“師尊,無暇聆聽你百年教誨,仍不懂何謂參悟,何謂得道……你說惟有依憑本心,可我……正如師尊所言——心結繁雜,道心不穩。既是如此,我是否永遠也無法得道成仙?”
師尊不答,只是伸手取走了我身邊的酒壺。我卻以酒壯膽,抓住他的手,將酒壺搶回,遞到他唇邊。
“飲不盡杯中酒,散不去心中愁,拈不取鏡中花,掬不起水中月,望不穿紅塵劫……弟子心情煩悶,獨飲傷神,師尊可否陪我飲一杯?”
我隨性吟哦,放肆相邀。
他嘆一口氣,卻真的拾起玉杯,自斟殘酒,盡飲一杯,之後低聲吟道:“握不住指尖沙,求不得諸般法,留不住彼岸花,放不下怨憎會,參不透奈何天……前塵陌陌,回首已是煙雲處——不知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