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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羅伯母,你為什麼要嚇我?你們為什麼都要嚇我?你們全體!”我想起樹林外的黑影和上次皓皓的惡作劇。“你們欺侮我,你們拿我尋開心!你們捉弄我!”我把臉埋在手心中,痛哭了起來。“喂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羅教授不耐的問,喉嚨中又開始了他那慣常的詛咒:“誰欺侮了你?”
“羅教授,您慢慢的問她,看樣子她是真的受了驚嚇!”
說話的是徐中□,他走到了我的床前,我抬起頭來,他那誠摯的眼睛正和煦而同情的凝視著我,然後,他的手壓在我的肩膀上,那是隻多麼溫暖的手!我的顫慄停止了。他沉靜的說:“憶湄,你做了惡夢?”
我望望羅太太,俯下了頭。
“是羅伯母,”我輕輕的說:“她使我嚇了一跳,我……我……我沒有想到她會半夜裡站在我的床前面。”我已經逐漸平靜了下來,而為我所造成的這個“轟動”的局面感到慚愧。“我抱歉——驚動了大家。”
“好吧,雅筑,”羅教授把聲音放柔和了,問:“你在這兒做什麼?”“我……”羅太太有些囁嚅,同時也顯得有些茫然,她抬起那對美麗的大眼睛,困惑的望望羅教授,又望望我,輕聲的說:“我只是要看看她——有沒有蓋好棉被?”
我注視著羅太太,那長睫毛掩護下的一對眸子是深不可測的,她真那麼關心我嗎?我不相信!她的睫毛揚起了,我接觸到她坦白而真摯的眼神,在這一剎那,她看起來又是那樣誠懇而無邪。幾乎像一個孩子的眼睛,她低聲的對我說:
“我沒有想嚇你,憶湄,我不知道會驚嚇了你。”
我覺得狼狽而不安,結結巴巴的,我說:
“是……是我不好,我……沒弄清楚,就……大叫大鬧,我真……真慚愧。”“好了,沒事了,是不是?”羅教授問,挽住了羅太太,“那麼,我們走吧,雅筑。”
羅太太看來和我一樣懊惱,倚偎著羅教授,她怯怯的說:
“我很抱歉,毅。”“好了,沒事了,別放在心上吧!”
羅教授和羅太太走了出去,皓皓大踏步的走過來了,他發亮的眼睛笑嘻嘻的望著我,嘲謔的味道更重了。看樣子,他十分為我的受驚而高興,站在我的床邊,他伸手揉了揉我的滿頭短髮,笑著說:“你也會‘害怕’?憶湄?”
“恐懼是人類的正常反應。”我噘著嘴說:“半夜三更發現有一隻手在你脖子上蠕行,總是怪可怕的,何況你們羅宅又是幢——”我把下面的話嚥下去了。
“又是幢鬼屋,對嗎?”皚皚插嘴進來說,對我點點頭:“你既然不相信鬼,為什麼又要怕呢?”
“天知道!”我喃喃的自語:“人有的時候比鬼更可怕!”
徐中□轉過頭來盯著我看,我相信只有他聽清楚了我這句話,他的眼睛是深思的,研究性的。皓皓俯身看我,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笑,這一刻,他眼睛裡沒有嘲謔了。拍了拍我放在棉被上的手,他像個兄長般說:“好好睡,別再疑神疑鬼了,明天我去買一座鐘馗的塑像送你,你就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到大天亮了!”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皓皓高興的說:
“終於看到你笑了,你笑起來非常美,中□,你同意我的話嗎?”他斜視著中□,中□迎著他的目光,眼睛卻並不十分友善。我聽到有人輕輕的冷哼了一聲,我看過去,皚皚正悄悄的退了出去,彩屏也不知何時早已走了。中□把眼光從皓皓臉上掉到我的臉上,從容的說:
“晚安,憶湄,睡吧,天已經快亮了。”
他又望著皓皓,眼睛裡帶著抹挑戰的光。
“你怎樣?如果有興趣,我們衝一壺咖啡,下兩盤圍棋,怎樣?到我屋裡去,可以下到天亮,如何?”
“賭東道嗎?”皓皓有興味的望著他。
“當然。”“好吧,走!”他們一起走向門口,這兩人是棋仇!圍棋的程度是勢均力敵。到了門口,中□又伸進頭來,深沉的注視著我,慢吞吞的說:“再見,憶湄,假若我是你,我會鎖上房門睡覺。”
“你以為我們家裡有賊,會把憶湄偷走嗎?”皓皓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誰知道呢!”是中□的聲音,他們已經走了出去,關上了房門。我繼續坐在床上,用手抱著膝,凝視著花園裡的月光,我知道,這夜是不可能再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中□帶著一副疲倦的神色來給我上課,坐定了之後,他用手揉揉額角,看來精神很壞。我問:
“不舒服嗎?”“下棋下得太傷腦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