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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憶湄!”他厲聲的吼著:“你跟這個混蛋跑到哪兒去了?半夜三更才回來!”我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又是一陣猛搖。
“說!”他大叫,聲如巨雷。“你們到哪兒去了?做些什麼?”
“噢!”我說:“不過是玩玩而已!白天到野柳野餐,晚上去基隆跳舞……”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羅教授揚起手來,重重的揮了我一耳光。這一下,我的睡意是真的完全沒有了,瞪大了眼睛,我呆呆的望著羅教授。羅教授的眼神是狂暴的,繼續抓著我的手腕,他嚷著說:“假如你來到羅家,是學習墮落,那麼,你還是離開吧!管你念不念大學!管你上進不上進!管你……”
“爸爸!”挺身而出的是羅皓皓。“是我帶憶湄去的!你要管,管我好了,別在憶湄身上出氣……”
“好,好,好!”羅教授喘息著,放開了我,轉到他兒子面前:“我正要找你,我是該管你了,早就該管你了!”他大叫:“你給我滾過來!”羅教授驟然放鬆了我的手臂,使我失去平衡,差一點栽倒在地下。站穩了身子,我的面頰上被羅教授所打的地方,正熱辣辣的發著燒。恥辱和憤怒也在我內心中發著燒。從來沒有一個時候,我覺得如此恥辱和委屈!就是我的母親,也從來沒有打過我,這個怪人以為他收容了我,就有權“如此”來“管教”我嗎?何況我不認為我犯了什麼大過失,值得挨這一耳光。淚湧進了我的眼眶,顧不得那相對咆哮的一對父子,我哭著跑進客廳,又跑進餐廳,在樓梯口上,我碰到了正攔在樓梯口的皚皚!她微仰著頭,臉上掛著似得意而非得意的笑。我想,她百分之百的目睹了我的捱打。冷冰冰的,她注視著我說:“噢,憶湄,我想你玩得很開心!”
她的諷刺對我如同火上加油,我的血管都幾乎爆烈,瞪視著她,我不再顧忌自己的語氣過份刻薄。倉卒中,我只想抓一樣武器來打倒她,打倒她的冷漠,打倒她的驕傲,打倒她的優越感!於是,我尖酸的說:
“當然,我玩得很開心!我用不著在別人的書裡夾花瓣,我用不著叫別人‘勿忘我’,而他們願意跟我玩。至於你,就是種上一園子的勿忘我,人家仍然把你這抹微藍,拋棄在垃圾箱裡!”我看著皚皚的臉色忽青忽白,我看著她的嘴唇慘白如紙,心底掠過了一陣報復性的快感。但,當我準備上樓而抬頭向樓梯上面看去時,我呆住了。羅太太像尊石膏像般站在樓梯上,一對眼睛妖異的瞪視著我。然後,她一步步的跨下樓梯,一步步的向我逼近。我的背脊發麻,手心發冷。她又來了!我知道,她又來了!來要我的命!我向後退,她向前進。然後我的身子抵住了牆,再也無法後退了,靠在牆上,我被動的仰著頭望著她,她停在我的面前,並沒有像我預期的那樣來捏我的脖子,卻直著眼睛喑啞的問:
“你要怎樣才肯放手?你要怎樣才算達到目的?你要些什麼,由我來給你,好不好?我一定,一定讓你滿足,好不好?……”她昏亂而沒有系統的說著,慢慢的舉起了手來,我神經緊張,沒有等她接觸到我,就爆發了一聲尖叫。我的尖叫似乎更加刺激了她,她捉住了我的手臂,嘴裡喃喃的,囈語般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同時,手指已箍緊了我。我掙扎,狂叫……我的喊聲把一切都壓倒了。於是,我看到羅教授和皓皓都衝了過來,同時,徐中□也出現在樓梯的頂端,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樓下發生的一切。
我立即被“救”了出來,從羅太太的掌握下得到解脫,我啜泣著衝上了樓,奔向中□。在我的困厄中,我永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中□!抓著中□的手,我顫慄的喊:
“噢,中□。噢,中□。”
中□牽住了我的手,他嚴肅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容,把我送進了我的房間,他站在我的面前,冷淡的注視著我說:
“你不用告訴我,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我全看到了!”
我張大了嘴,淚珠停在睫毛上,困惑而不解的望著他,他看來何等冷酷!“我只有一句話送給你,”他冷冰冰的說:“那就是: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說完,他掉頭就向門口走,我慌亂的喊:
“中□!”他站住,忍耐的說:“你還有什麼事?你玩夠了,瘋夠了,回到家裡來,對別人也挖苦夠了,你還有什麼事?”走回到我面前,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到這時,我才發現他在生氣,他眼中燃燒著怒火,語氣僵硬而冷漠:“我估高了你,憶湄。”他說:“現在,我願意告訴你,我這幾天在忙些什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