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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哭的傷心的要死的樣子,厲秋萍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是從神州過來的,我家裡的成分不好,外公雖然是大學教授可惜被打倒了。
年輕不懂事,曾經傻乎乎的以為和家裡劃清界線投入組織的懷抱就沒問題的。那時候思想特別的偏激,跟著小將們在激動人心的紅色年代,我們已經不上課了,老師忙於學習、檢查和相互的揭發,我們走上街頭,憤怒地注視著墨鏡、長髮、尖頭皮鞋和雪白的襯衫領子,把這一切都稱之為‘阿飛’。我們崇拜保爾。柯察金,模仿著少年保爾的一切,為了鍛鍊自己的勇敢和意志,輪流著從二樓陽臺上往下跳。我們有自己的組織,定期出版自己的報紙,我們半懂不懂地讀著毛、列、馬和恩的著作,我們真誠地關心和討論著國家大事,我們相互傳說某某的家裡又被查抄出多少多少的黃金和現鈔,我們仇恨地注視著社會上一切貧富懸殊的現象,因為我們曾經天真地相信這一切早已被消滅。所有的危機感都在那個時代被激發出來,我們慶幸自己終於又一次趕上了革*命,我們把‘保衛’視為自己責無旁貸的神聖職責。我們沒有軍裝,也沒有軍帽,我至今仍然激烈地認為,這些沒有軍裝和軍帽的少年和青年,是當時小將們中最出色的一群。”眼睛裡含著淚花,表情冷漠,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話鋒一轉道,“可是現實非常的殘酷。”
陸皓杉漸漸停止了哭泣,睜著明亮的大眼,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望著她渾身顫抖著悲涼、哀傷的死氣。
厲秋萍翻開手掌,五指緩緩收攏,旋即放開,黑眸沉寂如陰暗的雨夜。“在那一年的年尾,有一天,一個夥伴匆匆地跑來,他向我們宣佈了一個驚人的訊息:住在我們隔壁樓裡的‘小皮匠’,剛剛被揭發出來是一個逃亡地主,而且欠著勞動人民的血債。我想,在那一瞬間,我們被這個訊息驚呆了。我至今仍然能清晰地描述出那個‘小皮匠’的外貌,我記得那是一個模樣和善的中年人,衣服上打著補釘,見誰都笑容可掬,在馬路的拐彎角,終日守著他修鞋的挑子,我每次見他,都會有禮貌地喊他一聲‘伯伯’,我想,我和我的夥伴們的鞋不止一次地被他免費修過。而現在,這個‘小皮匠’,這個被我們有禮貌地稱呼過‘伯伯’的小皮匠,竟然是一個‘逃亡地主’,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臉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我們一致認為他是一個‘還鄉團’,而且有著不止一條的人命血案,解放前夕趁著混亂潛逃上海,我們還斷言他的家裡必然藏有駁殼槍、匕首和變天賬。我想提請歷史原諒我們,在當時,對於一個13歲的我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能激動人心的呢?請想一想,一個逃亡地主,竟然化裝成小皮匠,潛伏在我們身邊,我們將面對一個真實的階級敵人,所有的小說和電影都在此時向我們展示著它的全部的真實性。正是在那一天的黃昏,我們憤怒地吶喊著向‘小皮匠’的家裡湧去。”
厲秋萍聲音低沉了下來似乎有些冷冽,陸皓杉明顯地感覺到周圍的氣壓在變低了,空氣裡忽然變得有些沉鬱, “我的記那一天的黃昏,‘小皮匠’的一家正在吃飯,我看見在我們湧進屋子裡的時候,那家人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小皮匠被我們圍在中間渾身哆嗦,胡亂點頭,語無倫次地回答著我們的種種問題,所有的問題都在‘小皮匠’的點頭中得到證實。‘揍他’一個聲音憤怒地高叫著,我看見無數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小皮匠’的身上。輪到我了,我看見我的拳頭高高舉起,然後形成一條弧線,慢慢向前劃出,可是它突然在中途顫抖了一下。”
厲秋萍雙眼無神痛苦的回憶著,“你知道我當時看到了什麼?我的手在當時突然顫抖起來,我看見了一個女孩,那麼小那麼瘦弱的一個女孩,她捲縮著身子,努力著想消失在她的父親的身後,她是那麼小,小得我們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一雙恐懼的、驚惶的、羞辱的、無助的眼睛,我在當時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了動物園受驚的小鹿,那時,我看到的也是這樣的一雙眼睛。我突然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後來的情況,我只記得我的拳頭最終還是打了出去,然而已經是那樣地軟弱無力。我不知道我後來是怎樣離開那家人家的,我痛恨自己,我像保爾。柯察金一樣,猛烈地譴責這種可恥的小資產階級的溫情。”
厲秋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澀意和蓄滿淚水的眼眶,“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家的,我想我失魂落魄的神情引起了姥姥的注意,姥姥很少過問我的事情,從小如此,她總是津津有味地聽著我和姥爺的激烈討論,她對外公有一種出奇的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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