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3/4 頁)
振富道,女人都先回去吧,家裡還有娃兒嘛。男爺們兒再呆會兒,守守再說。我總覺得今晚可不敢大意。
豁牙子和雪娥剛跨出院門,就聽西屋裡頓起忙亂之聲,還夾雜著急切地說話聲。倆人掉頭跑進西屋,看見酸杏娘正大口大口地朝外倒著氣,僵直的眼神在四處掃瞄著,嘴裡發出“噝噝”的聲響。似乎在說著什麼,卻徹底地叫人聽不清楚了。連酸杏和酸棗也是茫然無知。
酸杏女人好像明白點兒。她趕忙把酸棗的手推給婆婆。酸杏娘就死死攥住二兒子的手不放,眼皮不眨地盯看著,嘴微張著,好像要急急地說些什麼,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幾分鐘後,酸杏娘急劇地抖動了幾下身子,嗓子眼兒“咯咯”地輕響了幾聲。隨之,老人便睜著混濁黯淡的眼睛,溘然長逝了。
屋裡頓時響起撕心裂肺般的哭聲。如一陣凜冽的狂風,席捲了整個屋子,並穿透這小小的院落,迅速覆蓋了山村的上空,漫漶在夜色浸透了的山坳裡。
杏花村令人敬重和愛戴的老人,在這個月色朦朧的夜裡,駕乘著陣陣寒風,扶搖而去,撒手西歸。就這麼默默地離去,帶著滿腹的憂慮和死不瞑目的缺憾,輕輕遁去,不見了生命的光亮。被她親手接納到世間的數百條生命,卻依然閃爍著萬丈光芒。黯然乾癟的軀體裡,承載了亮麗的光澤,承載了未盡的期盼和對生活的渴望。
屋裡的人都在嚎啕大哭,既是對親親的人兒刻骨銘心地哀悼,又是向未知的人們傳遞著一個不幸的噩耗。
酸棗忽然沒了聲息,身子慢慢地傾斜著。在即將倒地的剎那兒,茂生急忙扶住了他。
酸杏女人邊哭邊數落道,娘啊,你走哩。我知你為啥兒閉不上眼哦,是為了二弟的家事呀。
茂生急道,別說哩,都知道哦。還是抓緊辦正事要緊呀。
振富見場面一片混亂,沒有人能止得住,便大聲喊道,都別哭哩,還不到哭的時辰呢。想哭,有哭的時候呀。咱得趕緊給先人穿壽衣呀。
在他的督促下,女人們擁上前去,用溫水擦洗了一遍身子。按照習俗套路,給老人換上嶄新的壽衣。男人們也都收起淚,把西屋裡的傢俱擺設全搬到東屋。又將麥秸抱進來,厚厚地鋪到屋地上。
這時,屋外四周的街道上傳來急急地腳步聲。想是屋裡的哭聲驚醒了附近業已休息了的人們。他們急急地穿衣下床,磕磕絆絆地奔走在狹窄幽暗的小路上。重重的腳底板兒慌亂地拍打在乾硬的街道上,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響。在山村清涼透明的夜幕裡,顯得格外清晰驚人。
初嘗杏果1)
夜幕剛剛褪盡,山嶺溝坎漸次醒來。
四野不再沉寂,山村夜裡獨有的靜謐在不知不覺中被漸起的喧鬧打破。時不時地,就有長短急緩的鳥雀鳴叫聲從頗顯冷清的四野間悠然升起,又悄然墜落,散入密枝枯葉間,不見了一絲痕跡。山依然是青黛色,連綿起伏。肩靠著肩,臂挽著臂,站成嚴嚴厚厚的兩排,從杏花村北面繞過來,沿著一條彎曲如飄帶子般的山路,一直向南簇擁護送而去,直達山外的坦蕩平川。
早晨的空氣異常清寒溼冷。深吸一口氣,肺臟間都感覺到“嗖嗖”的涼意。四處流蕩的涼意裡飄浮著縷縷灰白色的煙霧,同時能嗅到一絲絲生火燒柴的菸草氣。有狗兒的叫聲,雞鴨牛豬的叫聲,爺孃呼兒喚女的**聲,開門挑水的聲響,一起混入了剛剛奏響的晨曲裡,構成一幅山村初醒的水墨畫卷。
村南一里許的路邊山坡上,晃動著兩個身影。倆人渾身上下沾滿了霜花,口裡一股一股地吐出白色的霧氣。四周是一片大大小小雜亂凸起的墳丘,上面覆蓋著枯乾的蒿草,又沾著一層厚厚的白霜。在曦光映照下,四處散射出晶瑩的光彩。
振書手裡捧著一個羅盤,在坡上排列無序的墳冢間徘徊輾轉,東張西望。他前走走,後退退,眼睛緊盯著手中那個小小的土黃色羅盤。酸杏緊跟身後,亦隨之前挪後退。他的眼睛卻是警惕地巡察著四周動靜,特別是人的動靜。他撇下家裡忙亂的人們,與振書偷偷地跑到墓地,就是想替老孃重新尋一塊好的墓穴。
自打弟弟酸棗家遭不幸以來,酸杏母子倆就一直把不幸的因由嫁禍到了爹的墓地上。母子倆覺得,就是爹的墓穴位置不好,才導致了弟弟一家的災難,是先人不護佑的結果。一直以來,酸杏把要重新勘察祖墳的想法強壓在心裡,不敢輕舉妄動。以他現有的身份,若一個不小心透出風去,其後果可想而知。不僅支書的位子不保,恐怕連黨票也得撕了。公社的官老爺們可沒有慈悲為懷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