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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再也不可能湧起轉身的念頭,李旭才命令黑風放慢了速度。經過一場飛奔,人和馬俱是大汗淋漓。找了個草色特別綠的窪地,他跳下了馬背,從腰間拔出切肉用的短刀,奮力向地上挖去。這是阿思藍等人教給他的野外尋水方法,有地下水源存在的位置,草綠得早,枯得也晚。只要你不停地挖,肯定能找到水喝。(注1)
半柱香時間過後,有泥漿從土坑底湧了出來。李旭伸出手,用力將坑底的泥漿掏出,然後用幾塊碎石頭塞住水眼。泥水越來越稀,漸漸清澈,漸漸變成娟娟細流。李旭拉過黑風,請它先喝第一口水。
黑風滿意地打著響鼻,一雙深邃的大眼衝著李旭看來看去。顯然,它很在意主人對自己是否重視。喝飽了清水後,它的精神大漲。撒腿跑開數步,低頭在草叢中尋找最新的嫩芽裹腹。
李旭輕輕地追過來,從馬背上再次解下酒袋。這次他得裝足清水,萬一數日內發現不了水源,人馬的性命就寄託在手中的皮袋上。水窪中的倒影再次讓他看見了自己的面容,幾天之內,他彷彿長大了四、五歲。原來軟軟稀稀的鬍子順著兩頰鑽出來,已經漸漸形成了勢力範圍。幾根凌亂的頭髮從鬢角間飄下,與彎彎曲曲的鬍鬚攪在了一處。其中有一根分外扎眼,從下半截開始,居然已經變成了白色。
“伍子胥過昭關!”李旭苦笑著著搖頭。(注2)
黑風彷彿知道主人的心思,慢慢跑過來,低頭用舌頭舔李旭的臉。“髒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草的味道很重!”李旭輕輕拍了他一巴掌,罵道。
黑風退開幾步,不服氣地打著響鼻,目光中彷彿帶著幾分嘲弄。“你懂個什麼!”李旭笑著罵了一句,用冷水抿了抿鬢角,飛身上馬。
“我打了一頭野驢,一頭野驢,用他的內臟來敬蒼狼。我打了一頭豹子,一頭豹子,用它的毛皮來縫戰衣。我沒有打氈包旁邊的小鹿,它在我出獵時替我做飯。我沒有打天空中的鷹,它指引我獵物的方向…。”
伴著少年的牧歌,馬蹄聲越來越遠,漸漸消散於暮靄深處。
酒徒注:1、二十年前,內蒙草原上有些地方用鐵鍬挖半尺深,即可挖出泉水。
2、傳說,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此處為少年人的自我解嘲。
第一章 大賊 (一 下)
第二卷功名誤第一章大賊(一下)
離開月牙湖畔的第三天,草尖上吹起了南風。
這並不是一個好徵兆,秋天是西北風的季節,溫暖的南風吹過長城,帶給草原的往往就是災難。李旭和黑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最大努力向南趕。但是老天顯然不想放過捉弄這對獵物的機會,很快就放出烏雲遮斷了整個天空。
天黑黑的,彷彿馬上就要從頭頂上掉下來。寬闊無際的草原上,四下的景色變得一摸一樣。失去日光指引,李旭無法再確定自己走的就是回家的路。每走幾十步,他就得跳下馬來,根據道聽途說的經驗,依靠偶爾出現的一顆小樹,或者一塊石頭來判斷中原的方位。有時候地面上什麼也找不到,他只能頂著風走,同時祈禱風向還和雲起之前一樣,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後半夜的時候,他在一個窪地中升起了火堆。火光和熟肉的香味很快引來了幾群食肉動物。一雙雙藍綠色的眼睛在火堆周圍滾動,就像無數失去家園的孤魂提著燈籠在遊走。黑風警覺地繃緊四肢,時刻準備著用蹄子痛擊來犯之敵。李旭則將周圍任何可以點燃的東西收攏了起來,保持火堆一直不滅。他有些懊悔沒將甘羅偷出來,有甘羅在的時候,沒有任何野狼敢靠近十丈之內。
“也許它真是什麼聖物!”李旭自言自語地說道。半夜裡沒人聽他說話,只有黑風不安地打著響鼻。“不過,我是個倒黴蛋,所以拖累了你!”李旭笑著將幾塊乾燥的動物糞便扔進火中,也許是野驢糞,也許是野鹿糞,反正這東西能點著,只要火不滅,狼群就沒有勇氣發動攻擊。
快亮天的時候,他實在支援不住,在寒風中睡著了。睡夢中,他又看到了陶闊脫絲,又過上了縱馬橫刀,馳騁原野的快樂生活。然後,一群紅披風衝過來,搶走了陶闊脫絲,他拔刀拼命,卻發現手中一無所有。
“附離!”陶闊脫絲抱著他,淚落入雨。李旭伸手去擦陶闊脫絲的面頰,手掌間卻傳來一片冰涼。
他猛然睜開眼睛,看見天邊透出了幾絲亮色。數百片晶瑩剔透的雪花從空中飄飄蕩蕩的落下,將草地上的餘燼打出緲緲青煙。狼群已經散去,黑風正在不遠處尋找早點吃。低低的雲層下,幾行大雁嘎嘎叫著,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