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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的房子內,低聲商討起明天的計劃來。
“看情況,高句麗人已經開始反擊!”錢九瓏第一個站出來,丟擲了眾人始終不願意面對,卻不得不面對的一個話題。
“如果這個山寨附近的高句麗人都開始反擊了的話,恐怕泊汋寨也未必能保得住!”李建成看了一眼雙目血赤的宇文仲,以極低的聲音說道。
在被人包圍的情況下,一千五百士兵很難在木製的寨牆後堅守兩天。高句麗人既然打定了將遠征軍困死的主意,泊汋寨他們勢在必得。照此推斷,運糧隊即便趕過去,也定然無法將軍糧交到宇文述的手上。
是繼續前進還是果斷後退,答案是明擺著的。但眾人誰都不願先開口說,無論誰先提出一個退字來,三十萬大軍的性命就等於被他親手捨棄掉。雖然這一點點軍糧即便平安送到馬砦水邊,恐怕東征軍也沒機會吃到其中一粒米。
沒等大夥得出結論,宇文仲“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一言不發,對著眾人,“咚、咚、咚”不斷叩頭。那營房中地面甚為堅硬,才幾下,他的額頭已經碰出了鮮血。劉弘基和李建成見此,收兵西向的話更是說不出口了。伸手去攙宇文仲站起,對方的膝蓋卻如同生了根般,死死地長在了地面上。
雙方正在拉拉扯扯,僵持不下時,忽然,房間木門“乒”地一聲被人踢開。旅率李良一頭撞進,不知道是因為吃驚還是憤怒,軍禮也顧不上行,手指窗外,臉色慘白,嘴唇上下顫抖,半晌才哆嗦著吐出了幾個字。
“人,人,人頭,快,快去!”說完,他一張嘴,眼淚、鼻涕和下午吃進肚子裡的乾糧同時滾落。
眾人見李良驚成這樣,知道外邊肯定出了什麼大事。拉起他的手,快步走向院子。吐出一口晚飯的李良抹了抹臉上的汙漬,終於緩過一口氣,號哭著罵道:“山後,山後河邊,天殺的高句麗雜種,他們不是人,不是人!”
“別哭,軍心為重。發生了什麼事情,帶我等去看!”劉弘基低喝一聲,制止李良的哭泣。
後者經人提醒,猛然想起這是在軍營中,其中一大半是血都沒見過的新兵,咬牙止住了悲聲,拉起劉弘基手腕,向外就扯。關鍵時刻,眾人也顧不上責怪他失禮,跟在他身後,跌跌撞撞走下山坡。遠遠地先聽見了水流聲,接著,便聞到了一股撲鼻的惡臭。
“舉火!”劉弘基心知不妙,站定身體,大聲命令。
幾個尾隨而來的李府侍衛同時將火把向前伸去,藉著跳躍的火光,大夥看見一個偌大的佛塔,從塔基到塔頂爬滿了蒼蠅和蛆蟲。乍見火光,蒼蠅受驚,烏雲般騰起,瞬間露出了佛塔本身的材質。
是人頭,數百個堆在一起的人頭。每顆人頭上,都瞪著一雙圓睜的眼睛。
注1:唐制,一石為兩鬥,今天的二十四斤左右。隋代實行府兵制,每一夥須備共備供運輸的馬6匹(或用驢),即所謂“六馱馬。”所以每人攜帶三石糧食,七十二斤在平原地區行軍不算太重。
第五章 無家 (一 上)
第二卷功名誤第五章無家(一上)
雖然劉弘基等人刻意不驚動大夥,還是有將士私下得到了原來駐守營寨的大隋將士被屠殺的訊息。隨著訊息的蔓延,越來越多的護糧軍弟兄湧來為自己的袍澤送行,先是三三兩兩,後是成群結隊,最後,近八百護糧士卒將佛塔圍了個水洩不通。
看到那一雙雙不瞑的眼睛,幾乎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狂吐不止。一邊嘔吐,一邊用南腔北調的聲音咒罵和嚎啕。嚎啕過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悲憤計程車卒們高舉著火把,山岩般站在佛塔旁邊一動不動,以自己的沉默來守護那已經遠去的英魂。
躲在護糧軍中混日子的傢伙,十有**不看好這場討伐高句麗的戰爭。他們不願意為了皇帝陛下那無法理解的榮譽感而戰死遼東,更不願意讓自己的白骨鋪就某個雄心勃勃傢伙的封侯之路。他們很少有馬上取功名的野心,平素最高理想不過是撈一點軍功,以便在自己的家族中博個更好的繼承位置。他們和這個時代所有普通人一樣,大部分人都貪生怕死,大部分人都貪財好色,大部分人欺軟怕硬,有便宜就想多佔一點,有難處就想往遠處躲,但是在這一刻,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都不希望眼睜睜地看著陷在遼東的三十萬袍澤的腦袋被高句麗人切下來,壘成佛塔。
劉弘基命人從營壘的柵欄上拆下幹木頭,堆在了佛塔周圍,潑上菜油。然後由李建成親手點燃了這座埋葬著五百條生命的佛塔。火焰跳起的一剎那,劉弘基大聲命令全軍回營休息。至於明天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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