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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旭子講完那些血染的故事後,卻在大多數人眼中看到的不是佩服,也不是尊敬。“如果當時我帶兵,就從爬到山谷頂上,居高臨下!”談到無名谷之戰,有人揮舞著手臂,奮力比劃。“幾十丈高的地方,隨便扔一塊石頭都會重逾千鈞。那高句麗將領真笨,居然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此人說得吐沫星子飛濺,根本沒想想,如何爬上那麼陡峭的山峰。即便爬上去了,到哪裡去找那麼多石頭。
“元務本根本不懂用兵,那麼多人,至少要擺一個八卦大陣。生、死、驚、兌…戰馬衝進去,雲彌霧合,立刻迷失方向!”對於黎陽第一戰,有人的看法更是獨特。說話的傢伙是一個易經八卦的擁敝者,臉色蒼白,嘴唇黑青。旭子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只有經常服用五石散的人才會擁有如此虛幻的臉色。臉色每白一分,他們距離天人合一的境界就又近了一重。
“李將軍守城時,怎麼不在城牆和街道附近堆木柴。先把敵軍放進來,然後柴薪盡燃…”有人幻想著烈焰騰空的樣子,兩眼星光直冒。至於黎陽城內的糧食會不會因此被點燃,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御林軍的將校們出身都很高貴,幾乎從孃胎裡就有了功名。雄厚的家庭背景和優越的生活使得他們看那些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時習慣於俯視,而旭子偏偏沒有學會怎樣仰臉裝出一幅獻媚的笑容。對於這些人的指手畫腳,他能敷衍就敷衍,實在敷衍不了了,就乾脆裝做沒聽見。少年們見自己的“高見”不被人接受,一個個氣得火冒三丈。但他們卻沒有當面和李旭切磋一下武技的勇氣,“那個新進的李侯眼神冷得怕人,跟這個瘋子比武,氣勢上先輸三分!”
“早知道伴駕是這種滋味,當時不如…。”李旭不止一次為自己輕易放棄的雄武營的做法感到懊悔。如果當時向宇文述服軟,然後陽奉陰違呢?他不知道如果這樣做,自己留住雄武營的可能有多大。但他知道,自己在離開軍營這段時間裡真的很孤獨。
南行路上的風是冷的,少年人的心一樣慢慢變冷,像官道兩邊的積雪般黑黑的發著寒光。每當隊伍找到大戶人家騰出來的房屋宿營的時候,他總是懷念自己走過的戰鬥歲月。無論是在護糧軍還是在雄武營,旭子從來沒這麼孤獨過。雖然最後的結局是,他不得不從這兩支隊伍中離開,並且先後和兩個朋友因為選擇的不同而疏遠。但他懷念那些謎底沒有揭開前,並肩戰鬥、流血的日子。每每在黑夜裡回首望過去,就像野獸在瞭望著篝火。
“我一定要想辦法回到軍中去,那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炭盆前,抱著膝蓋,旭子愣愣地想。
第一章 肱股(三 下)
事情做起來總是比想的時候艱難。
大隋朝在夏天時出動了一百多萬大軍進攻遼東,返回涿郡後,大部分兵馬就地解散,只有那些內府兵和前去平叛的少數幾支隊伍還保持著完整編制。編制解散了,士兵們可以各自回家,一邊清理田地一邊等候新的召集令。而將軍們卻沒有事情可做,只好跟在皇帝車駕後蹉跎。所以,眼下隨著聖駕返朝的三品以上武職就有二十多個,四品、從四、五品的各類郎將更是多得數也數不過來。其中家世顯赫,或已經年過花甲的,自然不在乎領一份俸祿悠哉遊哉地混日子。而那些年齡三十剛出頭,心裡有些建功立業想法的少壯將領卻不得不削尖了腦袋尋找實缺兒。
僧多粥少,實缺的位置自然貴得離譜。而旭子現在身為從四品武牙郎將,職位不高不低。安排他外出獨領一軍,則資歷顯得太單薄。給其他將領做下屬,則其戰功又過於顯赫。因此,他只能慢慢候著,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修身養性。
這一年是閏年,有兩個九月。第一個九月下旬,東海盜賊彭孝才的勢力飛速膨脹,威脅到了州郡安全,朝廷得到奏報後,認為賊人勢力不大,用不到興師動眾,所以派遣來護兒將軍之子來整領兵前去征討。
第二個九月到來的時候,餘杭盜賊劉元進拿下了毗陵、東陽、會稽、建安四地,實力擴張到整個東南沿海地區。在部屬朱燮、管崇等人的擁戴下,劉元進自立為帝。朝廷震怒,覺得需要派重兵剿滅,所以差遣左屯衛大將軍吐萬緒、光祿大夫下魚俱羅領軍出征。
尾隨著皇帝陛下的車駕,旭子從博陵郡走到了恆山郡,又從恆山郡走到了趙郡。眼看著閏九月都快過去了,他依然沒有補上任何一個實缺兒。
旭子終於感覺到了裨下生肉的滋味,鬱郁不得志,卻毫無辦法。該使的錢他已經使過了,收禮的人總是笑臉相迎,笑著臉誇讚他的卓越戰功,然後笑著臉將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