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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往事並不如煙
勞苦煩愁,轉眼成空。有一個看不清盡頭的未來,影影綽綽地在遙不可及的天際向路引招手,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還來不及分辨,歲月已像雲煙一般掠過,若春夢秋雲,鳥飛魚遁,不留半點痕跡。等他發現那也許是這輩子不容錯過的人、不容錯過的事之時,際遇早已匆忙得像匹脫韁的野馬,風一般馳過記憶的海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路引這一生,除了那煙花綻放的瞬間,其餘的日子緩慢沉冗,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他像個在森林中迷路的孩子,進退失據,青春就這樣在漫無邊際的期盼中無聲無息地凋零。生命中剩下來的事情彷彿只有等待,等那個人回到他的生命中,等她來牽他的手,把他從孤獨的深淵中打撈起來,一起逃離那個憂傷的井底,在漫天星輝的夜空下抬眼望天,靜候生命中那場盛大煙火的到來。
《東邪西毒》裡的黃藥師對哥哥說,人有太多苦惱,是因為記憶太好。有一年的春天,黃藥師千里迢迢從白駝山帶回了哥哥嫂子要捎給哥哥的那壇醉生夢死。黃藥師喝了一點,如果沒記錯,應該還有剩餘。哥哥說,黃藥師喝了之後,忘記了許多事情。但路引不知道是否應該將往事都忘掉,所以他不確定該不該向哥哥要一碗醉生夢死。因為,哥哥說過另外一句話,如果不能再擁有,我們唯一可以選擇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年多,然而,路引永遠記得二00三年四月一日那天。那是哥哥與世長辭的日子。也是從那一天起,他覺得自己永遠失去了葉小曼。那時,路引剛從一家房地產公司辭去銷售部經理的職務,追隨原公司的總經理葛天衛來到一家農業公司上班。他每天騎一輛250cc的本田公路賽車風馳電掣地穿梭於紫荊公寓和公司之間的路上,覺得自己就是追趕落日的夸父,他要趕上去看看落日最後的模樣。他喜歡風呼呼地從身邊掠過的*,覺得速度越快,就越接近落日,越能看清楚它那溫婉如玉或灼熱如火的面容,似乎這樣就可以追上那些正在快速消逝的時間甚至穿越時間的盡頭,回到過去或去到未來。
那天下班,在公司吃過晚飯之後,路引開車回紫荊公寓。天氣很好,傍晚時分,天空中有大朵大朵的流雲飄過,落日的餘輝灑在筆直寬廣的沿海大道上,雲海市滿城的九里香已發出仲春時節的第一季誘人馥郁。回到住處,他像往常一樣衝了一杯陳年普洱,坐在書桌前,開啟電腦。在新浪網的主頁上,一個醒目的標題在顯赫的位置上猛地刺痛了路引的雙眼:香港著名藝人哥哥今日跳樓自盡。路引悚然一驚,揉了揉眼睛,定神細看。訊息稱,哥哥因接拍電影《異度空間》入戲太深,無法自拔,加上感情遇挫,從香港文華東方酒店二十四層健身中心的露天平臺上跳樓自盡。報道還配發了哥哥生前的照片,在柔和明麗的暖色光影裡,那張英俊無匹的臉,那雙如絲般細膩溫柔的眼睛正深情地望著螢幕前的路引。他一看發文日期,發現是四月一日,心想,怎麼會這麼湊巧,這會不會是愚人節的玩笑?抱著一絲僥倖,他點開了相關連結的另一則訊息,那則新聞對哥哥墜樓身亡的事件進行了更為詳盡的報道。他仍是不死心,一連檢視了搜狐和網易等其他幾個網站,這些門戶大站首頁的顯著位置上無一例外地都閃爍著哥哥的死訊。看來,哥哥的死是確鑿無疑的了。一股濃稠的悲涼從心間氾濫至四肢百骸,他的情緒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哥哥死於二00三年四月一日,享年四十六歲,帶著那風華絕代的俊美不羈辭別人世。那些最好的人,在他們最美好的年華死去,如同風中絮絮墜落的桃花,落英繽紛,卻瞬間化作塵土,只留給世人一個落寞卻無比燦爛的笑容。
路引跌坐在椅子上,盯著螢幕,腦子裡一片空白,像短路了的電閘,胸口突然間撕裂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疼痛似埋伏多年的火山陡然噴發,奪眶而出的淚水瞬間模糊了他記憶的世界。
十二歲暑假那年,路引兒時最好的夥伴二毛帶他到縣城的電影院裡看了一場電影,那也是他平生看的第一場電影——《倩女幽魂》。少年路引被電影裡那個帶著濃濃的書生氣、瀟灑俊逸的寧採臣迷住了。那部電影也在他幼小的心靈裡埋下了愛情的種子,他希望終有一天,自己也能遇上一個小倩般的女郎,在他的生命裡上演一段繾綣纏綿的故事。也正是從那一天起,他記住了那張清秀俊朗的臉,記住了那個被喚作哥哥的香港演員。
哥哥曾經把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帶給他,這麼多年來,尤其是葉小曼因入戶調查事件留下的後遺症離開之後,哥哥是他唯一的心靈安慰。現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