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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躺在醫院病床上,睜開眼,周喻岷待在床邊,兩顆眼珠子定定落在她身上。
她審視他。他長得不錯呢,乾淨斯文,戴著一副金框眼鏡,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他很高,大概和李赫差不多,但身形偏瘦,他的面板很白,和她這種長期關在室內的女人有得拚。
亂槍打鳥也可以打到一隻美麗鳳凰啊,看起來,她的電話運比結婚運要好上很多。
“醫生,你果然是值得信賴的人。”
她試著拉扯笑臉、保持基礎禮貌,但蒼白的容顏看得人心生不忍。
“這次你搶劫的不只是三十分鐘,我可不可以說你得寸進尺?”他試著對她幽默。
揚揚比他想象中更清秀可人,果然當得起美女作家這個封號。
雖然今天的她看上去很慘,但絲毫掩不去她的淡雅氣質,她的人和聲音一樣,不會教人驚豔,卻讓人舒服。
“記下來,下次我還給你。”
“如果要靠意外來還,我想不必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兩晃。
“好……那就不要意外……”
“再睡一下吧,你需要休息,雖然跟我講話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他語調刻意輕鬆,刻意不讓她想起自己碰上的慘事。
她搖頭。休息的時間很多,但她現在想追根究底,雖然已隱約能猜出答案。
“孩子……還在嗎?”她澀然開口。
他望著她的眼底有著淡淡的哀憐,不必出聲,他已經給了答案。
也好,離開也好,在打電話找不到李赫、在阿享吞吞吐吐那一刻,她就決定,算了。
算了……通通算了、不計較了,吃虧也好、佔便宜也罷,都算了!
算了,每個人都有過去,她從沒問過李赫曾經和幾個女人交往,李赫也沒問過她,有沒有前男友或前任丈夫,她一直深信,重點是他們結婚了,兩個人共同在一個屋簷下、過得還不錯,誰曉得……
算了,雖然他們經常為錢起口角,但不全然是李赫的錯,是她大言不慚,對他說了“我來賺錢,身為老婆就該支援丈夫的理想。”的……
算了,是她高估自己,以為自己是個不愛錢的女性,以為自己看重感情甚於金錢,沒想到,當口袋空空的壓力每天壓在頭頂,她也會感到恐慌驚懼……
算了,結婚不是一個人可以成就的事情,就如同離婚,也不會是一個人造就出來的問題。徹頭徹尾的算了,既然走不下去,誰也別勉強誰,只要雙方都曾經盡過力,就夠了……
“傷心嗎?”周喻岷問。
“沒關係。”她嘴裡說沒關係時,眼淚卻順著頰邊流入枕間。
他嘆息道:“傻瓜,這種事怎麼會沒關係!哭一哭吧,如果掉眼淚會讓你感覺舒服的話。”手掌輕輕壓在她的額頭上,不是探她有沒有發燒,只是有一點心疼、一點的同情,和一點的不忍。
“真的沒關係,反正我要離婚了。”
周喻岷聽見她的話,眉心蹙起,眼下並不是討論婚姻的好時刻,但他忍不住雞婆。“要不要我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離婚是件多麼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你打算對一個躺在床上的病患說大道理?”她在笑,但眼角嘴角皆流露出濃濃的哀愁。
“如果你願意等到心情平復之後,再來考慮這件事,我想我可以不必對病患太殘忍。”
“你認為是我情緒激動、貿然做出決定?”
“不是嗎?你被小偷嚇著了、你剛失去孩子,並且……在這個時刻,你的丈夫不在身邊。”他直指出重點。
“謝謝你為我找的藉口,但那給我的感覺和我丈夫一樣——討人厭。我每次一提分手,他就認定我是情緒一時激動。”
“原來你是放羊的孩子,同樣的話說那麼多次,如果不是你躺在病床上,我也要當你是生理期報到。”
“我只是優柔寡斷,只是容易妥協,只是老想著他對我的好,想著,兩人之間有愛,一切問題就可以順利解決,並不是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天天都有生理期困擾。”
“既然如此,就繼續想下去,兩人之間有愛,就可以順利解決所有問題。”
“但是……”她猶豫了三秒鐘,才回答:“沒有了。”
“沒有什麼?”
“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丈夫從不打離婚官司,但最近破例了,為他心愛的前女友爭取單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