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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為了他能安心讀書,安心把學業修完,她準備做出最大犧牲。可是,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當夜,金成提筆給靜靜寫信,講了學校,講了班級,最後他特別叮囑,孩子一定要保住,儘管目前苦一些,但辦法總是有的,千萬別做遺恨終身的事情。
任靜靜收到金成來信時,她已經到醫院做了人流。根據縣委的決定,免去了她一切職務,仍安排在小鎮當教師。通知到達時,其實她早已有了思想準備,她不想挺著一個大肚子站在講臺上。金成走後,經濟上也不允許再生一個,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做了,等以後經濟條件好一些時再圓此願。為此她整整哭了一夜,這畢竟是她懷的第一個親骨肉。第二天,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金成媽,金成媽嚇了一跳:“靜靜,你可不能做這種糊塗事。我們女人,總要有自己的孩子。再說,俺們家還沒到揭不開鍋的地步,再難,也不能虧了孩子。”
靜靜哭著說:“媽,不是我心狠,實在是我家這種狀況養不起兩個孩子。聽說金成班上已經有學生因為困難退學了,為了金成,我也不能要這個孩子……”話未說完,號啕大哭起來,金成媽也淚流滿面。
這一天上現代漢語課,金成還在為自己剛剛讀完的一篇小說而激動,沒有注意進來的老師。當老師開講時,熟悉的聲音讓他一下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的表情突然間僵凝了。
“吳衛!怎麼會是她?……”
吳衛比從前瘦了,臉色更顯得蒼白,彷彿白玉雕琢成的一樣。上身穿一件淺色西裝,下(禁止)穿一條與上衣成套的裙子,顯得優雅而落落大方。她的普通話很標準,讀起漢語來更是抑揚頓挫,朗朗上口,從進教室的那一刻起,她壓根兒沒有朝金成坐的方向看一眼。是怕金成難堪,還是不知道金成來了,反正,這個方向看都不看,回答問題也只找別人。
“也許,她並不知道我被錄取了?”金成在心裡打著一個個問號。
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金成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禁止)旁的樹陰裡,同座的大鬍子徐偉松“哇”的叫了一聲,把金成嚇了一跳。
“看什麼呢,是不是漂亮的女教師把你的魂勾去了,這麼著迷?”大鬍子徐偉松當過兵,提了幹,“文革”期間還在一個縣公安局當過軍代表,他是班裡少數幾個帶薪生。據說新生入學時,從車站到學校足足有五里地,其他學生肩挑背馱,惟有他兩元錢叫一個挑夫,優哉遊哉地前來報到,被人笑稱為帶著滿臉鬍鬚書僮來就讀的梁山伯。他性格開朗,能說會道,絕對是個人才。
金成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胡扯什麼呀,誰看了?——哎,知道這位女教師的名字嗎?”
“剛才上課你在幹啥?一定瞎想心思。她自我介紹姓吳名衛,別人全聽到了,你肯定在動壞腦筋。”
下午自習課,金成拿著一本《現代漢語》走進了辦公室,吳衛不在,他微笑著問一位年歲稍大的老師,那位老師看他一眼,告訴他,吳衛應該在宿舍裡。金成說一聲“謝謝”,就退了出來。
那是一排老式的宿舍樓,經年風雨侵蝕得外牆殘破不堪,“爬山虎”遮去了大半個牆壁。過道兼做廚房,擺滿了做飯的煤球爐,空氣中充溢著嗆人的氣味。金成問清是中間第三個門,輕輕敲了敲,門“吱”一聲開了。
“進來吧!”吳衛並不看金成,抬手讓他進了屋。金成感到有些奇怪:“你怎麼問都不問,就把門開啟了?”
“現在除了你,還有誰敢進我家門?世態炎涼,你應該十分了解這種滋味的。”金成看她情緒不好,知道她男人沈剛出事了,又不好問,稍停,解釋道:“不知道你在這個學校,否則,早來看你了。”
“我是早知道你擴招進來的,人貴有自知之明,你不找我,我不會去找你。我才不願意熱臉去湊別人的冷屁股。”
“你幹嗎這樣自悲,你連造反派也不是,又沒做對不起人的事,誰又能對你怎樣?”
“虧你還是黑五類家庭出來的,才幾天時間,就好了傷疤忘了痛。什麼叫株連九族?中國人其他不行,就這個精通。沈剛有什麼,一個當兵的,跟錯了隊,就非把他往死裡整,你說好笑不好笑。”金成從吳衛嘴裡瞭解到,沈剛作為江青死黨,江青出事的第二天,就被抓進了秦城監獄,而且不允許家屬探望。
“天道無常,人心難測。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曹雪芹真是太深刻了,當年多少追著拍我們的人,現在像躲瘟疫一樣躲避我們。特別讓人氣憤的是那些得過我們好處,或者被我們幫助過的人,反我們最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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