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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解”還是“不瞭解”,這要看我們如何去理解。
朋友相交,有時一面之誼,卻相見恨晚;有時相交多年,卻平淡似水。
夫婦也同樣如此。當他們交往越深,越互相瞭解時,反而越會強烈地感受到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種“不能瞭解”的不安。
淑顰分房而居前甚至沒有同他商量,廣春原以為淑顰只是圖個清淨,在蝶兒屋住住。然而淑顰像是下定了決心,每天照顧父親,體貼丈夫,只是晚上卻一直沒有要搬回屋的意思。
面對淑顰堅毅的態度,廣春至今仍不知應該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不過在他內心深處隱藏著不為人所理解的秘密。
廣春少時吹嗩吶絕佳,團裡無人能敵。市團演出,每至嗩吶,廣春必起立吹之,響徹九霄。後廣春得疝氣症,遂改投楊老門下,學習京胡、大阮。
楊老每對淑顰說:“嗩吶換氣,細細聆聽就可察覺。而廣春少時好強,為了舞臺效果,久不換氣,日積月累,故而患疝氣,以至不能再吹嗩吶了。這也是性格使然。”
淑顰說:“好強之心原來也害人不淺。”
楊老笑道:“也不全是好強之心。我看廣春是性急之人,若是這樣的性情不改,於琴藝上也是有礙的。”
淑顰悄悄把話轉說給廣春聽,廣春亦以為是。為收養心性,廣春早晚焚香,徹夜在佛前抄寫佛經小楷,後果然琴藝大進。
淑顰把廣春所抄佛經小楷收集起來,楊老偶見之,詫異淑顰何時開始練字。
淑顰說是廣春所抄。
楊老感嘆道:“廣春性情暴躁,沒想到竟能抄寫如此端正的小楷。常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宗教、藝術之移人性情,洵不可量!”
楊老每聽廣春月琴,絕佳!暗思日後於月琴,淑顰當避席廣春了。
其實不光是廣春,淑顰、蝶兒也深受廣春抄經養性的影響。蝶兒秉承家學,在廣春的薰陶下,自幼臨習泰山經石峪體的《金剛經》,徉徜於墨海。
蝶兒學琴不能上品,但《金剛經》字,在這個柔弱的小姑娘手中,倒頗見氣象。
蝶兒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與佛法結下了緣。
在蝶兒的印象裡,父親是羊城票友團“扶風社”最為熱心的支持者。“扶風社”裡都是社會上愛好京劇的業餘票友。廣春熱心腸是出了名的,“扶風社”每有聚會,廣春必到。票友們每次演出,廣春總能把演唱者的聲音包得風雨不透,使演唱者在唱中省力持久,充分發揮用聲,感覺到理想中專業演員的效果。
“扶風社”的社長是文化局的幹事柳風枚,專攻旦角。
廣春總嫌柳風枚唱得“太滿”:一者輕重緩急掌握不好,每將胡琴墊頭唱出;二者聲音有處處鉚勁。
柳風枚常聽廣春說學琴必須會唱,學唱要求會拉。所以每次聚會結束,她還經常拉著廣春教她拉琴。
廣春授藝認真,和藹耐心,柳風枚在他面前毫無拘束感。有不明之處也敢於請教,廣春都一一解答,多次示範。對每個音、每一弓、每一指法,廣春都是逐個指導示範,直到學準落實為止。
風枚指尖白皙修長,肩膀圓勻。廣春每指點弓法時,總能聞到她長髮上的淡淡幽香。
蝶兒已經五歲多了,楊老身體也不好,淑顰一腔心思都撲在倆人身上。正是最忙亂的時期,她影影約約聽到些團裡的學員在傳廣春與風枚的韻事,心裡便疙疙瘩瘩的。然而,淑顰天性靦腆,這種捕風捉影般的事情讓她害怕甚至超過了羞恥與憤怒。
那還是蝶兒小時候的事了。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在練功房的後院裡,一個年輕的女人在父親肩頭哭泣的樣子。
那個女人個子很高,頭髮飄逸,雙腿修長,柔軟的嘴唇貼在父親耳邊,和母親有點相像。蝶兒、童童一幫小孩正在練功房玩抓迷藏,蝶兒躲在靠窗的幕布後面。她隱隱聽見有女子的哭聲,扭頭往窗外看時,正好瞧見後院裡那女子倚在父親的肩頭哭泣。
蝶兒看著那渾圓的肩膀微微的顫抖著,心裡不禁升起一陣的憐憫,雖然她還不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麼會在父親的肩頭哭泣,起碼在她幼小的心靈裡,大人的哭泣是足以震撼她的事情。
回到家裡,天真的蝶兒把“見到了父親安慰哭泣的阿姨”的故事講給自己的母親聽。可隨後她居然看到了母親的淚水。
母親只是坐在沙發上獨自靜靜的淌淚,蝶兒像是被母親突如其來的淚水嚇到了。
淑顰輕輕把蝶兒攬入懷中:“這個故事不要講給外公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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