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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走廊上的玻璃門裡進去是客室,白粉的牆上掛著淑芳的劇照,金漆几案上陳列著翡翠鼻菸壺與象牙觀音像,一色大紅綾子窗簾,那種古色古香的綾子,在其他地方已經是很少見了。
几案邊的地下擱著一隻二尺來高的景泰藍樽,插的全是金黃的蘆葦。歐陽開始以為蘆葦是假的,走到近旁才發現蘆葦都是真的,經過特殊的烘乾處理,葦穗顯得格外的飽滿飄逸。沙發邊圍著斑竹小屏風,上面是一件《貴妃醉酒》裡楊玉環穿的蟒袍,在燈光的照耀下,蟒袍上的金絲線熠熠閃光。
因為天冷,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波斯絨地毯,沙發的後面就是通往二樓的旋轉木梯,刷了暗紅的油漆,精巧別緻。
淑芳像是特意換了套衣服,從二樓的起居室裡下來。
燕子滿面春風迎了上去問道:“還是大小姐懂規矩。以前姨夫在時,每年春分大家都會回來看望老人家的吧?”
淑芳道:“誰又稀罕她來?每年春分來,不是光想著從她爸爸這弄些個玩意回去?”
燕子聽她聲氣不對,連忙收起笑容。
淑芳回頭看那大小姐已經走遠了,便向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罵道:“去便去了,我這裡她以後也別來了就好。”
歐陽與蝶兒看她是真動了氣,便不敢再插嘴。
淑芳從壺裡到了杯茶,然後鼻子裡笑了一聲道:“蝶兒你聽聽,巴巴的一大早趕來送了些南豐桔子,我還當她記得我這個後媽呢。卻原來惦記上我琴房的那架舊鋼琴了,說什麼自己的孩子大了,老練電子琴手感不對。她歌舞團的琴房裡擺了十幾架鋼琴,哪架不比那架琴新?那架琴自徐老過世後也多年沒用了,後面的弦都鏽了,前一段時間請程普兵教授來調調音,程教授都沒敢調,怕一緊弦會弄斷了。如今也就是個擺設,放在那也是對徐老的一個念想。她打的這種主意,虧她對我說得出口!”
說到這裡,她的一小杯茶也喝完了。
燕子湊在淑芳耳朵邊道:“小姨,你老是忘記,不許皺眉毛,眼角要起魚尾紋的。”
淑芳聽了,果然和顏悅色起來。
“隨便坐吧。我這兒,歐陽你們也該常來走動走動的……”
燕子端來了點心盤。
“我家裡自己做的,糯米糕。”淑芳說。
那是將糯米捲起來包上豆沙,蒸熟了,再薄薄地切成片,豆沙都熬成了深褐色的膏狀,包在粉白晶瑩的一層糯米卷裡,吃時蘸些豆豉白糖,別有一番風味。
又有把糕團做龍鳳、羊及麻雀各種形狀的,精巧異常,弄得蝶兒簡直都不忍下嘴了。
“燕子,這是你團的羊嗎?肥嘟嘟的,太可愛了。”蝶兒道。
燕子像是去沏茶了,蝶兒忙趕過去幫忙。
因為徐老的大女兒的拜訪,淑芳顯得有些情緒低落。然而談起新編劇目,她又馬上精力充沛起來。
第四十六回 普洱
長久以來,淑芳始終懷揣著要讓京劇重新登堂入室的夢想。
“在五六十年代,那時候到劇院去看戲很時髦。”她念念不忘那種輝煌:站在豪華舞臺上放眼望去,下面座無虛席……
事實上,淑芳在探詢如何把京劇演變成為一種時尚文化。在戲校研討會上,她總說:京劇也可以很時尚,很都市,和大家印象中的不一樣。
因為淑芳有著自己內心的目標:把票友們在公園裡自娛自樂的京劇,變成一種都市文化。
歐陽談道:“京劇的很多程式從形式上已經達到了一個非常完美的境地。對一些老戲老劇,因為欣賞氛圍的缺失,年輕觀眾銳減,他們對京劇的“唱唸做打”、“一桌兩椅”等傳統絕招感到費解,看戲成了智力考試。所以新劇要從生活、從人物出發,程式化的東西應該自然地融入,生硬地搬用是不合適的。”
淑芳道:“這也是我請你幫忙編劇的目的之一。你也是個年輕人,最懂得當下年輕人的心思。我沒有別的更多要求,就是希望新編出來的劇目,能夠招攬到更多的觀眾,尤其是年輕觀眾。”
歐陽反問道:“那就特意編一部取悅年輕人的劇目?那樣卻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說取悅年輕人,這話可能重了。但說實在,我確實希望能吸引更多的人走進劇院。”淑芳嘆了口氣,“對演員來講最重要的就是觀眾和掌聲,尤其是我們青年團的那些年輕演員,如果發現臺下坐的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們心裡會做何感想?沒有同齡人的支援,他們可能連繼續走下去的信心都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