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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文昌橋
碧浪粼粼見淺沙,
丹楓林裡兩三家;
舟橫渡口漁翁醉,
夢覺滿江蘆荻花。
羊城為臨、汝二水環繞,四周群山連綿,夾岸村落棋佈,田園阡陌,好一派江南水鄉的秀麗景色。臨水源於巴山泉水,沿途與連樊水、寶壙水,西源水等支流匯合,一路峭壁蒼蒼,峽門高掛。待到與汝水匯合並稱為弗河後,更顯出一番遠吞千壑之勢的壯觀景象了。
童童正獨自倚在文昌橋頭,望著橋下的河水。
河水撞擊橋墩,激起層層波浪,這水原本就略顯渾濁,更映了滿山深翠的顏色,活似一塊流動的翡翠。越是遠,河水的顏色便越顯得淺淡,漸漸的和遠山、天空融到一片天青的色彩當中去,陣陣的水氣縹緲,便再也分不清哪是水,哪是天了……
“若是隨著這水氣化了,又是一種怎樣的解脫呢?”
因著這淡淡的水氣,童童心中卻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寂寥來。
那是早春時節蝶兒與童童一起出遊時; 蝶兒曾經問過她的話。
當時,蝶兒的眼只是望著騰騰的水氣,這話與其說是問童童,到不如說是她在問自己。蝶兒的心思,童童也總是猜不透的。
市青年京劇團新排《封神榜》一折,在玉茗堂試驗演出。戲劇學校特意組織學生來觀摩實習,預備著開展傳統戲劇與現代戲劇繼承與發展的討論。
童童的師兄韓非正在青年劇團實習,飾演雷震子,知道童童自幼跟著她母親學畫臉譜,便邀童童給他勾臉。
童童早早的跑到後臺幫著師兄勾臉,團裡幾個跑龍套的調皮男生便趁機起鬨。韓非臉只勾了一半,氣急敗壞的提了根花槍趕著大夥滿臺亂蹦。陪童童同去的蝶兒、燕子只在一旁笑,也不幫襯著。童童臉皮子薄,終於掛不住了,一賭氣跑到這文昌橋上來。
其實閒暇時,童童就愛獨自來文昌橋散心。她留戀於這水鄉獨特的秋的韻味——寧靜而平和。只抬眼望去,兩岸沿河的人家,烏黑的瓦,青灰的牆,映著河水的顏色,都閃著斑駁的綠色來。
文昌橋正對著文昌門,始建於南宋乾道初元(公元1165年),是早年間羊城通往省城的津樑。文昌橋在60年代曾大修過一次;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柏油,然而小城在不斷的發展,這文昌橋也就逐漸顯著不堪用起來。
市裡在弗河的上游修了座新橋,橋面更加寬敞平整,晚上打了燈光,載著往來穿梭的車輛,稱得上是老城新貌的典範。
相比之下,眼前的這座石橋就寒酸得多了,經歷數百年的滄桑,石橋已經顯露出破落的樣子。當年橋的兩側建有店鋪,橋中央有一座“觀音閣”,飛簷畫棟,輕巧綺麗。每當秋日廟會,那些善男信女,朝閣進香,熙熙攘攘。而今,那些店鋪、廟閣早已蕩然無存,唯有十二道堅實的橋拱,依稀能感覺到昔年的雄偉。
霜降一過,秋的氣息就濃了。南方的秋天似乎總來得那樣倉促,眼下這滿山的蒼翠也許會在晝夜間就變換了顏色。
河風蕭蕭,落葉飄零。童童輕輕拾起腳下的一片落葉,這是一顆什麼樹上的葉子呵?它就像老人的手背,枯瘦乾脆,捏在童童嬌嫩的指尖上,微微地顫著。黃褐色的邊緣因缺了水分向中間捲曲過來,葉根還殘留著尚未褪卻的墨綠,葉莖突起,依然遒勁地支撐著已失去生命的脈絡。沒有大樹的眷戀,它終於枯萎了。自己是不是就像這樣的一片落葉呢?
童童不由想起前兩天買的仿吉州窯的茶碗來,通體漆黑的釉,碗裡印著金黃的一片葉子,脈絡清晰,浸透著深秋的風韻。
“這一切,都是需要用心靈來感受的呀。”
童童鬆開手,那片葉子便隨風飄落到橋下;順著河水漂遠了。
橋下沿著河堤修了數十級的臺階,一直沿入水底。那臺階都是麻石板塊砌起來的,很是氣派。臺階的盡頭立著高大的青石牌坊,旁邊就是文昌大戲樓。戲樓臨河而建,重簷飛脊,巨大的木柱纏著辟邪的紅布,樑上懸掛著大紅的燈籠。每逢年節,這兒都要舉行盛大的演出。
童童記起幼時母親許淑貞曾經對她說過,這文昌大戲樓是住有神靈的。
“神靈?”童童當時問道,“什麼樣的神靈會住在戲樓上?”
“都是先輩藝人的精靈,他們生生世世,永遠都不會離開戲樓的。”
“那他們一輩子都在舞臺上嗎?”
“是啊,一輩子活在舞臺上、戲文裡……” 母親悠悠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