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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附近的一座小學裡集合,十多輛中巴車停靠在道路兩旁。學校門口圍著很多中老年婦女,她們用警惕地眼神望著這些穿著不同顏色不同式樣制服的人,然後低下頭去竊竊私語。我走到校門口,這些被擋在校門口鐵柵欄門外的婦女們用閩南腔的普通話問我:“今晚這麼多人幹什麼?”我笑著說:“今晚去掃黃啊,賣淫的全部抓。”副區長那天晚上是打擊假煙窩點行動的總指揮,他手持對講機,遙控聯絡三路打假人馬,磚頭一樣功率強大的對講機握在他熊掌一樣厚重的手中,顯得舉重若輕。他身軀偉岸,中部隆起,腦門光禿,油光可鑑,每跨出一步都力量感十足,很像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
然而,我在對講機中聽到了另外兩路人馬的抱怨聲,他們不知道為了什麼問題和副區長爭吵起來,副區長的音量增加,他們也聲音加大,我感到不明白,在等級森嚴的官場,這些執法部門的下級怎麼敢於向副區長髮難。
後來,副區長在電話中聲色俱厲:“跑了人,我撤你們的職。”對方說了一句什麼,副區長說:“告訴你,明天我們在區長辦公室見。”副區長從耳朵邊放下對講機後惡狠狠得自言自語:“街道辦都是狗孃養的。”
街道辦是區政府的直屬下級,為什麼對副區長如此不敬,我想不明白。
那天晚上,我是以“神秘嘉賓”的身份參加那場清剿假煙行動的。我在把副區長帶到了指定地點後,就趁著夜色偷偷溜走了。我離開了那支行動的隊伍,我跟在隊伍的後面,混跡在一大群圍觀的人群中,這裡的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思觀察著行動的每一個細節,有人惴惴不安,有人心懷僥倖,有人期盼驚喜,有人憂心忡忡,沒有人會察覺到他們身邊這個戴著口罩冒充病人的男子,是行動小組的眼線。
那路行動小組來到了一幢樓房門前,這幢樓房的五層就是我臥底打工的假煙窩點。然而,此刻整幢大樓一片黑暗,鐵柵欄門上懸掛著一把巨大的鐵鎖。樓門邊的店鋪也關門了,那個功夫茶的鑑定專家,我的老闆,此刻不知道藏在了哪裡。我無法斷定這幢樓房裡是否有人,整幢樓房一片靜寂,一片黑暗,像一個巨大的墳墓。遠處的路燈光透過樹叢照射過來,讓樓門前顯得鬼影重重,陰森恐怖。
突然,遠處響起了一聲尖利的唿哨,城中村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了,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行動小組事先已經考慮到了這個突變,他們一起摁亮了手電筒,突然,黑暗中口哨聲大作,無數的磚塊和石子從四面八方砸向手電亮光,有人呻吟著倒下了,有人大聲疾唿,接著,手電光線一致對外,照見很多男人倉皇逃竄的矮小背影。
我聽見副區長在黑暗中大聲吆喝:“公安的,槍上膛,誰敢扔磚頭就鳴槍。”行動小組迅速擺出了陣型,最外面的是手持盾牌的城管,接著是公安,最裡面的是菸草和工商、交通等部門。
磚頭沒有了,可是卻有石子,有人躲在黑暗中,可能是樹後,可能是對面的樓層裡,可能是草叢中,偷偷地用彈弓發射石子,石子打在城管的有機玻璃盾牌上,噹噹作響,聲勢驚人。不斷有人中彈,不斷有人發出呻吟聲,有警察對空放了兩槍,石子終於嚇跑了。
鐵柵欄門終於被啟開了,行動小組立即登上五樓,又有十幾個城管和警察站在門口,防止有人暗中混上樓去。我在樓下看到五樓的的視窗有手電光在晃動,接著,有人扛著假煙下樓來,我數了數,一共有20箱。
我長出了一口氣。
後來聽說,那天晚上的三路行動小組一共清剿了上百箱假煙。其中有一路查繳了幾十箱假煙後,在小巷遇到假煙販子的瘋狂搶奪,雙方激戰片刻,公安趕到,假煙商販們才丟下假煙落荒而逃。“這算一場不小的勝利。”事後,區菸草局的負責人說。
也是在後來,我才聽說,負責當晚行動的副區長,其實不是副區長,他的行政級別儘管和副區長同級,但職務只是一名副處級調研員。怪不得當晚街道辦把他的話不當一回事,在官場,一個副處級調研員的講話力度,常常不如一名正科級,甚至不如一名手握實權的副科級。官場似海,深不可測。
那天晚上沒有在現場抓住一個假煙商人,我懷疑是街道辦的人通風報信了,或者是城中村的保安事先知道了訊息,讓假煙商人藏匿起來。那天晚上停駛在城中村的車輛也很少,在有限的車輛裡也沒有檢查到一箱假煙,這很不正常。
第二天,全城的報紙都報道了前一天晚上的假煙清剿活動,但所有的稿件都只有四五百字,都內容相同,都來自於菸草系統的通稿。多少個部門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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