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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人傑此時早已殺紅了眼，說：老子管他媽誰的地盤，老子今天就是不想活了，來吧！說完又朝躺在地上那傢伙砍了幾刀，刀刀見血，招招致命，剎時間鬼哭狼嚎慘不忍睹。被砍的混混不停地求饒：大哥，別砍了。親爹，您別砍了。爺爺啊，你再砍我……話還沒說完暈了過去。小攤前圍了一群看熱鬧的群眾，那時手機還未普及，也沒人報警。砍完人的毛二表現出一副黑道大哥的氣概，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看著那幫人攙扶起地上的混混消失在夜色中，然後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說：老闆，再給我來碗麵。

吃完麵毛人傑找了家五塊錢的小旅館，舒舒服服睡了一覺，一大早便去了派出所自首。開始我們的同志根本不相信，以為他有神經病，派出所裡有人報假案几乎是司空見慣的事，更何況昨晚到早上根本沒人報案，你說你砍了人證據呢？毛人傑樂了，他說：我承認我砍人還需要證據嗎？昨天夜裡大概九點鐘，在汽車站附近的一個小食攤，你們可以去附近調查調查，很多群眾可以作證。接待毛二的同志說：這樣吧，你先坐會兒，我們派人去查下。所裡派人去汽車站走了一圈，半個小時就回來了，群眾們都說啥也沒發生。後來我才明白了當時情況，汽車站那塊治安本來就很混亂，經常有流氓混混打架，混混們講究什麼義氣江湖規矩，一般從不報警。而周圍的老百姓怕有人報復當然不敢站出來說話，睜隻眼閉隻眼權當啥也沒發生，反正打的又不是自己；再說砍了一個流氓，也算為民除害，誰還會站出來作證？

毛二搞不清楚狀況，摸著腦袋出了派出所，與我撞個正著，我說：你小子又被抓進來了？他嘿嘿一笑，說：昨晚你放了我，今天我來自首，你們的人說我神經病，哎……

自首未遂的毛二，出奇不意地成了汽車站那幫混混的老大，隨之又收攏了正安市其他幾幫人馬，幾年間發展壯大，開賭場收保護費，甚至還開公司搞實業，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紅紅火火。毛二腳踏黑白兩道，成了正安市家喻戶曉的人物，連大人哄小孩子都會說：你再不聽話就叫毛二來收拾你！在無數渴望成名渴望上位的後輩小混混眼裡，毛二是個不折不扣的偶像式人物，好比電影裡周潤發飾演的小馬哥，講義氣重情義有派頭有面子，關鍵是他竟然從來沒進過監獄！

叫毛二的大哥（3）

毛二在勢力發展壯大的同時，漸漸和我成了知心推腹的朋友。貓和老鼠可以成為朋友，荒誕嗎？還有更荒誕的，毛二喝醉了酒，和我說他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才生，我說：你還大學生呢，你狗屁不是！他急紅眼非要開車回家拿畢業證給我看。他接著問我：你知道我學什麼專業嗎？我搖搖頭，他說哲學！我嚇了一跳，剛才喝的兩瓶五糧液瞬間蒸發，腦子一片清醒，我說：什麼什麼？你學哲學？一個黑社會大哥說他是學哲學的，你丫真會搞笑……

哲學家、黑道大哥毛二說：從辯證的角度來說，這個社會，你創造一種秩序，就等於製造了一種混亂。就拿我來說吧，我拉攏了幾個人，搞了個幫派，還制定了某種規定，但這些規定也正是引起混亂的原因，比如我規定打架受了傷可以領兩萬塊醫療費，那他們在打架的時候是不是會更勇敢呢？這樣算不算是對社會製造了一種混亂？我聽得目瞪口呆直搖頭嘆氣：聽你這番話真看不出你是混黑社會的。

我仔細想了想，也許他說的都是真的，名牌大學生，哲學大哥，他能在正安市混得如日中天，智商肯定不低。這幾年正安市發生的惡性治安事件極少，甚至打架鬥毆這種小事的發案率都降了許多，或許這都得感謝毛人傑的豐功偉績。況且這幾年我們警察同志也一直在盯著毛二的一舉一動，偶有發生的一些案件，經過深度調查，竟然都和毛二扯不上任何關係！是狐狸終會露出尾巴，莫非他是沒有尾巴的狐狸，你相信嗎？

毛二那天又叫了一瓶五糧液，他說：我走上這條道，完全是身不由己，你是一個所長，你是一個正人君子，你哪能理解我的辛苦？我說：你以為當所長容易？毛二醉眼矇矓說：要不咱換換？還是算了吧，你肯定不樂意，不樂意也就算了，你們每天還盯著我，不嫌累嗎？

我說：這都是工作，我有什麼辦法，是柳下惠就不怕美女光著身子，你怕什麼？

毛二提高嗓門說：什麼，我會怕？你以為我會玩那些打架殺人的低階遊戲？突然間他把手中的酒瓶摔到地上，清脆的響聲伴著美酒的醇香瀰漫在包房內，像一陣尷尬的煙霧籠罩在各自的頭頂。毛二目光呆滯地看著一個角落，表情似笑似哭，語氣像個神志不清的瘋子，他說：總會來的，那一天我們誰都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