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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說起留守戍衛的人選,便有人不無憂慮地開口道:“黃帥雖然頗有威名,但畢竟是前朝降將,陛下將京師重地託付與他,似乎有些……”
皇帝抬頭,見是素來老沉穩重的劉荀,因笑道:“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黃帥素來勤勉忠誠,在宮宴之時,也曾有出手相救之恩……更何況,京中除了他的神寧軍,仍有二萬禁軍執守大內,我不在之時,皇后會料理妥帖的。”
幾人對視一眼,知道皇帝這才是萬全老辣的方略,有機警過人的,卻已想了很多——之所以不把雲時留在京中,是怕他一呼百應,做下不忍言之事;可若遣他為主將,親征的皇帝卻也不能弱了自己威風,須將精銳兵將點齊,還以顏色才好。這樣京城卻只能託付給神寧軍,卻又安排了皇后在內掣肘……
一旁沉思的李贏想到此處,猛一激靈,眸中光波一閃,卻正好與劉荀目中精光碰在一處,兩人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精,哪還不知對方的意思——
素來以為皇帝長於軍略,卻拙於政務,卻沒想到深謀遠慮至此!
只聽皇帝繼續道:“這次南伐,朕要永絕後患,諸卿也要戮力同心,協助皇后處理好這一應政務。”
眾人紛紛稱諾,惟獨李贏面露不豫,幾次欲言,卻被劉荀扯了袖口,暗自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子牧,你那般怪模怪樣,到底想說什麼?”
皇帝一眼瞥見了,於是笑著喚他的字,訝然問道。
李贏從座中起身,跪倒在地,竟是結結實實磕了個頭,肅然道:“皇上恕臣無罪,臣才敢直說。”
“難道朕是紂桀之君,好以言論殺人?”
皇帝仍是個笑,卻帶出肅殺的冷意來。
李贏只覺得一陣犀利透徹的目光自上瞥來,一瞬之間,已是汗溼重衣,他彷彿承受不住這目光的刺痛,垂首斂目,低聲道:“臣不是要說南伐之事,而是有一下情稟報——此前的新政一事,惹起民間好大波瀾,苛急之下,越發禍害蒼生……”
因為激動,他越說越快,連細白的手指,也為之微微痙攣。
皇帝皺眉聽著,卻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微一拂袖,慍道:“此乃國政,你這樣毀謗構陷,實在沒什麼器量——這也是宰輔應有的做派嗎?”
李贏向來以國士自許,聽著這誅心刻薄之言,儒雅白麵上頓時一片血紅,手指顫抖更甚,卻哽著脖子跪直了,嘶啞辯道:“臣不敢自言器量恢弘,但也絕不屑行構陷誹謗之事,天日昭昭,民心如鏡,所謂新政,確實害人非淺!”
“你一人之言,便可替代萬千庶民了嗎?”
“食民之黍,當替民直言。”
“口說無憑。”
“血書如此,何來無憑?!”
李贏這一次也是完全豁了出去,跟皇帝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口,兩人一句一遞,嚇得周圍幾人都面色煞白,如坐針氈,有膽小的,已是慌忙匍匐跪倒。
皇帝眼中光芒一盛,卻生生凝住了,微微冷笑道:“你說得真好!”
“臣不敢如此自許,但也並非空口混說!”
至此,李贏反而平靜下來,他從朝服寬袖中取出一匹疊得細密的棉布,重重疊疊的展開在皇帝面前的青金石地上,昏暗之中,只見血色暗紅,一字一劃,歪歪扭扭,卻各不相同。
淡淡的血腥味衝散了白梅的冷香,眾人心下一驚,齊眼看去,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歪斜笨拙的血字,竟是無數人將名姓書寫而就!
“這是京畿之外一千餘鄉民的聯名血書,臣不過浮光掠影,偶一遠遊,就有這些多的哀告痛哭之聲,天下熙攘,卻又待如何?!”
皇帝凝望著這密雜的血書長寬,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面上浮上冷峻的笑容,雙目如火焰一般爆燃。
他伸手指定了李贏,正要開口,卻聽殿角乓啷一聲,半個瓷盅滑滾而來,隨即傳來女子壓抑的驚呼聲,聲音清婉動人,卻帶著羞怯和怖意。
寶錦雙目盈盈,幾欲流下淚來,手中漆盤半持,卻有另幾盞清茶,雖未被摔落,卻也傾覆一地。
“皇上……恕罪。”
她低低拜倒在一角,望了一眼那汪洋血字,眼中仍是一片瑟縮。
皇帝被這一打斷,胸中怒火大半平息下來,他神情複雜地望著這一地紛亂驚惶,深深一嘆,隨即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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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紛爭不了了之,李贏面色灰白,步履蹣跚地朝外走去。
“大人且留步……”
一道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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