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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孤洲喝著酒溫聲道:“好,將你一半影子給我,無論這個恩是否報成,屆時我都告知你一聲。”
月朦朧,鳥朦朧,鏡中景在一派朦朧中幻作一個青天白日,梵音谷中阿蘭若降生,後事在鏡中一一呈現。阿蘭若魂飛于思行河畔,鑄魂的影子重歸於幽冥司謝孤栦手中時,亭中沉曄踉蹌而去,蘇陌葉未阻攔,他要去何處,他也未打探。
沉曄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猜出他是帝君的影子,亦看出阿蘭若是鳳九的影子,兩個影子,他們的人生不過是他人命途中一段可有可無的消遣,任誰被告知此事也未免受打擊。且,正如帝君所說,阿蘭若再不會回來了,而為何她愛上沉曄,要救沉曄,無論沉曄想要什麼她都盡心讓他得到,蘇陌葉終於明白,因她出生便是為他而來,她註定一生為他。他不知沉曄想著什麼,他失神離開時面色十分痛苦,他不忍問。
沉曄離去,帝君也並未加以阻攔,毋寧說阻攔,帝君其時凝目只瞧著鏡中,像並未注意到他。帝君蹙著眉,他不大清楚帝君神色中是否含著哀傷,他從未見過帝君這個模樣。
蘇陌葉想,一面鏡子,不過是個死物,卻照出各人悲愁。
須臾,鏡中現出謝孤栦再次踏入青丘,往生海畔與鳳九對坐而飲。
清風微涼,鳳九提壺斟酒道:“我的影子可有好好履她的職責?帝君的影子想要的東西,我的影子可否已幫他得到了?”
謝孤栦接過酒杯嘆息道:“並沒有。他最想要的東西,她到死都不曾明白。這場報恩並未如我們所料有個終局。”
鳳九一頓,“她……死了?這麼說報恩又失敗了?看來不得不找個黃道吉日去求求司命。”
謝孤栦飲過一杯,去過酒壺自斟道:“此時再見帝君,你已不覺為難了?”
一朵雨時花飄落鳳九指尖,她垂頭清淡一笑:“心傷這個東西,時間長了,自然就淡了。我從前不信你,此時卻卻覺你說得對。屆時凡界相見,不過報恩二字。或許終有一日,我與他能在天庭相見,可能是在個什麼宴會上,他是難得赴宴的尊神,我是青丘的鳳九,而我在他嚴重,也不過是個初見的小帝姬,我同他的前緣,不過就是我曾經那樣喜歡過他,而他從不知道罷了。”
東華一震,她第一次見他,是在琴堯山上,而他第一次見她,卻是在兩千年後的往生海畔。她說終有一日,也許他們能在一個什麼宴上相會,她說的不錯,後來他們在她姑姑的婚宴上相見,她差點兒將一個花盆踢到他頭上,他令她傷心了許多年,但那時候,她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做得像是第一次拜見他的小帝姬,聰明,活潑,漂亮。
妙華鏡已靜了有些時候,帝君卻遲遲未出聲。蘇陌葉道:“帝座。”帝君的目光不知放空在何處,仍未出聲。蘇陌葉上前一步,再道一聲:“帝座。”帝君他終於回過神來,看了他片刻,方道:“你第一次見小白,是什麼時候?”
蘇陌葉有些詫異,可能方才鏡中所現,鳳九的話令帝君傷懷,想起了什麼才問他這個。但這個問卻不好答,他遇著鳳九是在折顏上神的十里桃林,且二人是私下尋得個見面的機緣,並非世家正統的結交,若照實答了,說不準帝君以為他對她有什麼,這個不妥,若此時瞞了,倘往後帝君得知說不準以為他所以隱瞞乃因他的確對鳳九有什麼,也很不妥,躊躇片刻,又覺得帝君他並未拘泥於他們相見的形式,問的只是時刻二字,遂謹慎道:“大約千年前罷,只是無意中見了殿下一面罷了,帝座問這個,不知……”
東華的目光凝在懷中熟睡的鳳九面上,空出的手撫在鳳九睡得有些泛紅的臉龐,蹙眉道:“她若想要見你們,都可以很快見到,她喜歡我,想見到我,到太晨宮中做宮婢四百多年,我們卻沒一個照面的機緣,照理說,我們的相見不該如此困難,依你之見,這是為何?”
蘇陌葉記得,鳳九當初同他訴這一段情時,用的是無緣兩個字,彼時他並未將這兩個字當真,他一向覺得,所謂無緣,應像他同阿蘭若這等郎有情妾無意的才叫無緣,而鳳九同帝君未曾嫁娶且各自屬意,只是因世事難料有些蹉跎罷了,怎能叫無緣。然近日帝君這一問,卻讓他有些思索。斟酌道:“殿下曾道,許是同帝座無緣,但臣下以為,不過是殿下因有些辛苦,為放棄找的一個藉口罷了,當不得真。”
東華抬起的左手間結出一個印伽,道:“小白說得沒錯,或許的確是緣分作祟。”話間忽有陣風席地而起,亭上青瓦響個不歇,鳳九被帝君單手護在懷中,仍沒有睡醒的徵兆,而中天的月輪竟陡然拉近,月輪前橫出一座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