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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停頓了一下,抬起手沉默地做了一個短促的手勢,詢問公主是否還要進去。少女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眼睛望著白樓的最高層。羿正準備一步跨入,卻聽到阿黛爾的身子忽然猛烈地一顫,緊緊捂住了嘴巴,忍住了一聲衝到唇邊的驚呼。
羿吃驚地望向她,卻看到她拼命搖頭,不說一句話。
羿蹙眉,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小樓,一隻手暗自握緊了劍,全神貫注地行走在黑夜裡——所以他也沒有留意到,在他一步跨入的時候,坐在他肩膀上的少女微微側開了身,似乎在避讓著空中的什麼東西,緊緊閉著眼睛,身子僵硬。
阿黛爾咬緊了牙,和那個懸在門楣上的腐爛幻影擦肩而過,再不回顧。
身後那個女鬼還在身後厲叫,對她揮舞著尖利的十指,面目朽爛猙獰。
“我的兒子是皇帝!我的兒子是皇帝!”那個懸在門上的女鬼在咆哮,長髮披面,試圖掐住路過少女的咽喉,“哈哈哈……我的兒子是皇帝!你這個賤人,居然敢害死我!我的兒子是皇帝!”
——很奇怪,雖然那是一個東陸的女人,然而當她死去,以魂魄的方式和自己交流時,阿黛爾卻能暢通無阻地聽明白她的聲音,毫無語言的隔閡。
看著那咽喉上纏繞的白綾,她恍然明白了:是的,這個女人,是大胤先帝的寵妃慕氏!也是當今皇帝的生母、她的未來婆婆!
那個一生謹慎、機心深遠的女人在後宮委曲求全了半輩子,終於達成了她最大的目標,將要母憑子貴,母儀天下,卻不料在最後被一道遺旨葬送了全部——所以她的靈魂被不甘和憤怒之火煎熬著,被釘死在這裡,每夜每夜的重複著最後一日的情景。
羿卻感覺不到這一切,只是小心的沿著樓梯上行,宛如一隻獵豹。
月光穿入陰冷的樓裡,灑下淡淡的白光。樓裡的一切都井井有條,保持著之前的模樣,連桌上翻到一半的詩集都留在那裡,彷彿主人不曾離開,只有蒙塵的帷幕和案几,顯示這裡無人居住已經很久。
快到頂樓的時候,阿黛爾微微一顫——她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這一次已經近在耳側,聽得更加清晰,悽切宛轉,如泣如訴,彷彿白月光一樣瀰漫開來,清冷寧靜。
不知為何,在那一瞬,羿也忽然無聲地停住了腳步,彷彿聽到了什麼動靜。
她抬起眼,看著樓梯的盡頭,忽然看到了一個淡淡的白色影子。
那是一個穿著月白衫子的少女,正靠在頂樓的鏤花窗下,靜靜吹著一支洞簫——她憑窗而坐,烏黑的長髮在微風裡輕輕飄拂。月光穿過窗格,射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竟然泛出玉石一樣的潔白光澤,美麗如姑射仙女。
阿黛爾沒有開口,生怕一開口,便會驚破了這夢幻般美好的場景。
然而,那個少女卻彷彿已經知道她的到來,放下洞簫,轉過身來凝視著這個闖入者,眼神似悲似喜,輕聲:“阿黛爾公主,你終於來了麼?”
“呀!”那一瞬,阿黛爾再也忍不住地驚呼起來——她的脖子!
一道深深的傷痕割斷了咽喉,血從那裡面無止境地流出,染紅了雪白的前襟,猙獰可怖。同一剎那,阿黛爾注意到了房間裡那一面鏡子——那是一面空空的鏡子。在月光下,鏡子裡映照著房間裡一切,卻唯獨映照不出少女的影子!
——那個少女,是個死人!
就在阿黛爾發出驚呼的那一瞬,羿的身形忽然動了!
彷彿看到了什麼,他一把將她從肩上放下,彷彿閃電一樣的拔出了劍,飛身掠去,朝著頂樓黑暗中的某處一擊而下!——雷霆一樣的劍光割裂了黑暗,彷彿受到了驚嚇,在那樣的劍光裡,那個少女的影子瞬間泯滅。
“羿!”阿黛爾低低驚呼起來。
然而羿卻沒有就此停手,第二劍隨即追擊而去,直刺屏風後,眼神凝聚凌厲,彷彿一頭即將搏殺獵物的鷹隼。
“喀嚓”一聲,紫檀屏風在他劍下四分五裂,忽然有一個白衣的人影從房間的黑暗裡出現,宛如被風吹送般飄然而起,點足在窗臺上。
阿黛爾怔住——不,那不是鬼!
從暗角里掠出的赫然一個白衣的男子。氣質高華,意態疏朗,面容在月下朦朧不可辨。手持一支洞簫,在高樓窗臺上臨風而立,望向闖入的兩個人。
他應該是一開始就藏這座廢棄的樓閣裡,卻被羿那一劍從暗影裡逼出。
她微微一愕:怎麼……方才的簫聲,竟是他吹出的麼?
不等阿黛爾回過神,羿毫無停頓,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