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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先生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雲泉是公子蘇的表字。衛國和胤國世代交好,這個同樣名列東陸四公子的年輕貴族是公子楚的好友,同時也是弄玉公主的未嫁夫婿——然而,自從公主自刎後,他們兩人彷彿便種下了一個心病,多年不曾再來往。
而如今因為大胤皇室的婚典,公子蘇作為儲君代表衛國到賀,居然出人意料地來到頤風園拜訪了故友。這幾日,兩人歡笑如舊,彼此之間決口不提死去的弄玉公主,然而穆先生知道公子定然是夜夜不能安眠。
大胤正在醞釀著新一輪的風雲激變,如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而這一次,那個已經在泉下的小公主,已經再也無法阻止兄弟間的自相殘殺。
“都三年了……宮裡沒有一個人再敢提起她的名字。如今雲泉也成親了,”公子喃喃嘆息,“如果若是我也把她忘記了,只怕十六妹在泉下會更孤獨了吧?”
“莫怪公子蘇,其實他也未必真的忘記了弄玉公主。”穆先生黯然,許久才道,“公子蘇如今已被衛國正式立為太子,終究不能一直空著太子妃的位置——而今衛國國內形勢複雜,公子蘇也需定遠候的支援。這門聯姻,勢在必行。”
公子楚默默頷首,出神地望著湛藍的高空,眼神寧靜深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恕臣大膽——其實公子也該考慮重新結一門婚事。畢竟公子和蕙夫人仳離也已經兩年多了。”穆先生遲疑了一下,還是覷準了時機,再度開口提及此事,“大變將至,少不得有一場殊死搏殺,公子此刻也需結納得力的臂助。”
“哦?”公子不置可否。
“公子蘇的胞妹婉羅公主,似是傾慕公子已久。”穆先生小心翼翼地措辭,“此次還專門求兄長將她帶上隨行,藉著參加婚典之機來到了胤國——”
“呵……”公子忽然笑了起來,“先生有經天緯地之能,怎生改行做了媒妁?”
被那般清亮的目光一掃,老成練達的穆先生忽地覺得慚愧,噤口不言。
“得力臂助?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場博弈罷了。”公子淡淡的笑,眼裡的神色卻如同冰雪,“王室候門的婚姻,多半做不得準,恩情比露水還短。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連蕙風她都是如此,別人又怎可指望。”
聽得此語,穆先生微微一震,不敢立時回答。
東陸青年男女一貫早婚,在二十歲授冠之前大都成親。公子的結髮之妻方蕙風系出名門,原本是大胤三朝元老方船山的孫女,十六歲便由先帝賜婚嫁給了長皇子舜華。這位蕙夫人是大胤貴族裡出名的才女,出口成章,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加上性情嫻雅沖淡,所以雖是婚後久無所出,和公子也算是相敬如賓。
然而三年多前大胤政局變幻,一直大權在握的公子獲罪下野,朝野毀廢無休。方船山乃三朝老臣,多年宦海沉浮,善觀風向,眼見皇帝殺機已動,抄家滅門之難便在旦夕,怕受牽連,便偽稱主母病重,將蕙風接回了孃家——不一時,便傳出了方閣老與諸大臣聯名秘密上疏皇帝,告發皇長子公子楚意欲謀反的訊息。
那一次的宮廷陰謀讓公子幾乎送了性命。在那場風波過後的第二天,一紙休書便送到了方府,結束了這一場望族之間的政治聯姻。
一年之後,方家再度嫁女,第二任夫家是當今炙手可熱的刑部尚書張攀龍。
自從三年前出妻之後,公子便無再娶之念,而朝野上下因其失勢,個個惟恐避之不及,更無一人肯再與之聯姻——於是,公子獨居於頤風園內,飲醇酒、近美人,沉溺於聲色犬馬,夜夜笙歌直至天明。
知道一語觸及了公子內心深處的隱痛,穆先生自知失言,便不再出聲。
“舜華雖不才,亦尚未到賣身以求的地步。”沉默了許久,公子楚抬起頭,望著天上舒捲的白雲吐出一聲低笑,“要知道,在這一場博弈裡,若是我一開始就想贏,如今早就贏了。”
他黯然:“只是……那顆屠龍之子,之前一直落不下手罷了。”
穆先生默然。兩人便又重開一局。
園中寂靜,只聽棋子稀疏落下的聲音。遠處高樓上的歌吹之聲還在繼續傳來,伴隨著歌姬舞女的嬌笑,在驪山上空迴盪,如平日般醉生夢死。
“東昏候今日又來了麼?”穆先生問。
“嗯。”公子楚頷首,“他又看中了雲泉從衛國帶來的一個侍女,被拒後尤不死心,大概今日又藉機來糾纏了。”
“怪不得公子要避了開去。”穆先生笑,“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