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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浮凸在鱗片上,從兩點熒熒碧色的眼睛中間盯著。
——凰羽夫人!
那一條重新凝聚起來的巨蛇,居然融入了凰羽夫人的怨恨!那個可怕的女人,居然死了之後都不肯散去魂魄,憑著不滅的一念,回到龍首原成為了冤魂的首領麼?
那條幽冥巨蛇盤繞在英雄冢頂端,咧開了嘴,似乎正在對著她微笑。
“原來你是魔鬼的孩子……”她聽到凰羽夫人喃喃,“難怪我無法吞噬你。”
那樣的話彷彿雷霆一樣擊中了阿黛爾,讓她全身顫慄。
“你說什麼?”她不由自主地看著盤繞墳頭地巨蛇,“你說什麼!”
“嘿,原來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巨蛇蠕動著,身上無數鱗片彷彿擴張了一下,每一片上的亡靈都在凝視著她,露出某種嘲諷的表情,重複地開合著嘴唇,“真是可憐的孩子……魔鬼的孩子!”
阿黛爾忽然覺得頭顱劇痛,眼前一片模糊,無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她低聲嘶啞的喊。
“可憐的孩子,難道你的母親在造出你們時,沒有告訴你這一切麼?”凰羽夫人的臉在微笑,那個笑容出現在巨蛇的雙目之間,顯得猙獰冰冷,“多麼可笑啊……暗之羔羊誕生了,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母親她……被父親燒死了。”阿黛爾虛弱地喃喃。
“燒死了?不,不會的!”凰羽夫人大笑起來,“巫女不會那麼容易死……何況是可以操縱幽冥巨蛇的暗巫女?”
阿黛爾的臉色蒼白,緊緊盯著墳頭,希望那巨大而醜陋的蛇頭能說出更多。然而此刻夕陽已經漸漸西斜,最後猛地一跳,從龍首原盡頭的地平線上落下。
日光一消失,龍首原上忽然見籠罩了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氣息。巨蛇在英雄冢上盤桓著身子,脫落的鱗片漸漸恢復。死靈重新凝結。凰羽夫人似乎對追溯她的身世已經沒有太多興趣,閃電般地昂起頭,看了一眼天極城方向,碧色的眼睛裡忽然掠過了憤怒和殺意
“啊……公子楚……公子楚!”
巨蛇張開嘴,吐出了一聲呼嘯,成千上萬附在它鱗片上的冤魂同時發出了吶喊,彷彿被烈烈的地獄火催逼著,箭一般掠了過來!阿黛爾猝及不妨,還來不及退開,那條巨大的蛇便已經穿過了她的身體。然後毫不停頓地繼續向著東方呼嘯而去。
巨蛇虛無的身體穿越她的瞬間,阿黛爾忽然感覺到了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呼應,竟然只覺眼前一黑,幾乎委頓於地。
“公主,你怎麼了?”白髮女官走上來扶住她,“我們回去吧!不要再哭了。”
“我沒有哭。”阿黛爾終於強迫自己挪開了視線,不再看那一條消失在龍首原盡頭的巨蛇,將溼潤的臉轉過來。“那是雨。”
蕭女史嘆息了一聲,抬手擦去她頰上流下的水滴,眼神憐惜。
“真的是雨,曼姨。”阿黛爾輕聲,卻是執拗的,“我沒有哭——我再也不會哭了。”
蕭女史的手指停在她眼角,發現那裡真的是乾涸的。她怔怔地看著,發覺只不過短短的兩年,這個西域來的小公主已經悄然發生了深遠的改變——籠罩在她藍色眸子裡的那種幽怨已經悄然褪去,露出了堅如玉石的底子。
來的時候,她是純白順從的羔羊,回去的時候卻已經是迥然不同。
蕭女史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東方盡頭,空曠的原野上只有赤膽點點,殷紅如血——天極城佇立在天地盡頭,濃重的雲朵壓著它。投下斑駁變幻的影子,在極遠處看去彷彿帶著某種慘烈不祥的氣息。
“真奇怪,”蕭女史喃喃,“好像有一種妖氣在逼近帝都。”
“不過,不用擔心,”蕭女史凝視了片刻,又道,“天極城有龍氣在。”
阿黛爾沒有回答,臉色蒼白——原來,凰羽夫人和越國遺民的怨念是如此強烈,竟然在死亡後還不肯消解!
“曼姨,我們走吧。”佇立了片刻,阿黛爾抱劍轉身,“可不要耽誤了你的時間。”
重新上車,行出了三百里,帝都已經不見蹤影,視線所及只是一片碧草青青,赤膽如血。
阿黛爾捲簾一路看去,忽地看到了遠處一個人影,頰上不由露出了一些些的笑意,低呼:“曼姨,你看,華先生他已經在那裡等了!”
白髮蕭蕭的老婦一驚,探首看出去,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去吧,曼姨。”阿黛爾輕聲與陪伴了自己兩年的東陸女官告別,停頓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