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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子雖邁得快,奈何耳邊隱約還是聽見後頭冰冷的話語。
“以前在府裡辦差時,倒還真是一副目下無塵的清官樣子,好象全天下就他一個好人,咱們這麼多人,誰能讓他放在眼裡啊。不過是個小縣城,真面目立刻就露出來了。”
“那雖是個小縣城,到底以他為尊,萬事他說了算嘛,自然就和在我們郡裡辦事不同了。”
“風勁節為什麼那麼爽快放出來,誰心裡不明白,到了這份上,還要裝出清官派頭,一毛不拔到這等地步,真是……我呸。”
盧東籬苦笑,為官者儀態全無到這等地步,利令智昏到如此境地,實在讓他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哀。
且不說言語粗俗,心態醜惡,全無讀書人的樣子。便是說人閒話,竟然等不到清靜處揹著人說去,明知有可能被他聽到,還要說出來,這等行徑和官場中人,圓滑處事,萬事留一退步的做法完全相反。
由此可見,幾乎所有人都是真的認定了自己不知收了風勁節多大的好處。
今日如此無禮,只怕一來是眼紅自己拿了大筆好處,二來惱恨自己沒有孝敬,三來,就有點兒洩憤的意思了。
以前自己這個在府衙辦差的清官,一個人不合時宜,生生礙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事,現在大大小小的官,都確定自己是個貪官了,立時便覺可以揚眉吐氣,可以挺胸抬頭,可以找機會,把以前不知不覺,受過的氣,忍過的委屈一股腦全發洩出來了。
他素來養性功夫極極佳,倒也不至因此而生出憤怒之情,便是心頭那一點抹不去的悲涼之意,也並不是為了自己。
漫步出了府衙,卻見盧東覺快步迎上來:“大表哥……”
盧東籬微微皺眉,他實不願讓這個小表弟跟在自己身邊,面對這些難堪:“不是讓你在驛棧等我嗎,怎麼自己過來了?”
“別提了,驛丞說是快過年了,各處的官員都上省城來,住滿了,沒咱們的空房了。”盧東覺憤憤然說“讓他們想辦法騰一騰,竟是連理也不理我。”
盧東籬一笑:“你沒打賞錢,或是賞錢給得太少了吧?”
盧東覺氣怒:“你是官,住驛棧是你的權利,他們怎麼還想多要賞錢不成?”
盧東籬微笑搖頭:“你可知一個驛丞們的工錢有多麼微薄,根本不足養妻活兒,又要侍候大大小小的官,被人呼來喝去,動則獲罪。若不是圖那賞錢,誰肯做這種吃苦受累的事。咱們若真是清如水明如鏡,他們也就絕了指望,偏現在只怕滿省城的人,都當咱們大大發了一筆財,若還是一毛不拔,他們心裡就要恨咱們吝嗇小氣了。再加上,如今快到年關,上省城來的官員確實很多,我官又小,出手又小,他們自然是要先照顧官大且出手大方的,這也是常情。”
盧東覺恍然大悟:“原來又是風勁節那事拖累的啊,我說呢,那驛丞看我的眼神怎麼這麼怪,還有別的官,拖
音大聲喊,原來是那位剛強獨斷,決案迅快的盧大人哥,你一文銀子也沒收,我們去找他們分辯。”
他伸手就想拖了盧東籬回去找人算帳,盧東籬不覺微笑,輕輕拍拍他:“傻小子,清者自清,何須辯白,濁者已濁,辯白何用?”
盧東覺怔怔望著他:“大表哥,你做了好事,卻受這樣的冤枉,你本是清官,卻被人當成貪官,你怎麼一點也不生氣啊?”
盧東籬笑著衝他眨眨眼:“你家大表哥的修養好啊,所謂驟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未來的狀元郎,你還有很多要學呢?”
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有心情玩笑,盧東覺想笑,卻覺笑不出,悶悶得道:“做清官做到連住驛棧都受一肚子悶氣,還讓人趕出來,這個世道,想當清官,真要這麼窩囊嗎?”他眉宇間,漸漸升起迷惘之色。
不是正義一定戰勝邪惡嗎?不是清官一定大得人心嗎?不是販夫走卒,普通百姓,全都擁戴清官嗎。為什麼連驛棧的一個挑夫都敢給他白眼,而貪官們只要給的賞錢夠大方,在這些老百姓眼中,也就遠比清官可愛呢?
盧東籬見他神色略有迷亂,心中實有不忍,明知若乘此機會,多說幾句,可以讓這個赤誠的少年,更加了解現實的可怖,瞭解他所一心向往的科考官場,但心頭卻又著實不忍多說,只得笑一笑,又是一記重手敲在他腦袋上:“愣什麼呢,還不跟我走?”
盧東覺摸著腦袋瞅他:“去哪?”
盧東籬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他:“去客棧啊?莫非你比較喜歡睡大街?”
那臉上總帶著溫文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