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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成語,曰“*使人化為冷嘲”。理由還可以更深,是侃,笑,意在破,破當然是手段,隱藏的目的才是重要的,那是笑之後的反思,悟,然後是除舊佈新,向上。如此侃,能夠深入靈魂深處因而產生破立的力量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總有些擔心,是多浮在嘴皮子上,沒有伴以淚,就是想深入,恐怕也難於如願吧?至於因聽侃而笑的,求能先反思而後悟,就要以具有某程度的文化教養為條件,而文化教養之具有,又要以某種社會環境為條件。俟河之清,人壽幾何,手中只有執筆塗抹之力的,只好多反求諸己。
這就使我們不能不想到,淚在文學作品中的重要性。筆下有笑可以,引人發笑也可以,甚至通篇不離開笑也可以。中,早的如《儒林外史》,晚的如《阿正傳》;外,東方如《我的貓》,西方如《死魂靈》,就是這樣。但是笑之外還有東西,那是慨嘆天道的難明,人生的定命,所以筆下的笑總是隱藏著淚,因而引發的笑是含淚的笑。這還是說通常所謂諷刺或幽默作品。絕大多數文學作品是既不諷刺又不用幽默筆調的,那就很容易如《紅樓夢》脂批所說:“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此看法本之作者“都雲作者痴”的自白;新風說作者有慧目,能預見封建的沒落,不從。)哭而成,顯然就(至少是用意方面)只有淚而沒有笑。就體味人生說,笑是在浮面上滑,只有淚才能深入。所以相聲,侃之類也要適可而止,以便給能解者留點餘地,看一些能夠引來辛酸之淚的。看,要有人寫,算作商業意識也好,願先拿筆而後拿稿酬的,總應該算計算計了吧?
………【第二章 淚與笑】………
梁遇春
匆匆過了二十多年,我自然也是常常哭,常常笑,別人的啼笑也看過無數回了。可是我生平不怕看見淚,自己的熱淚也好,別人的嗚咽也好;對於幾種笑我卻會驚心動魄,嚇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這些怪異的笑聲,有時還是我親口發出的。當一位極親密的朋友忽然說出一句冷酷無情冰一般的冷話來,而且他自己還不知道他說的會使人心寒,這時候我們只好哈哈哈莫名其妙地笑了,因為若使不笑,叫我們怎麼樣好呢?我們這個強笑或者是出於看到他真正的性格(他這句冷語所顯露的)和我們先前所認為的他的性格的矛盾,或者是我們要勉強這麼一笑來表示我們是不會給他的話所震動,我們自己另有一個超乎一切的生活,他的話是不能損壞我們於毫髮的,或者……但是那時節我們只覺到不好不這麼大笑一聲,所以才笑,實在也沒有閒暇去仔細分析自己了。當我們心裡有說不出的苦痛纏著,正要向人細訴,那裡我們平時尊敬的人卻用個極無聊的理由(甚至於最卑鄙的)來解釋我們這穿過心靈的悲哀,看到這深深一層的隔膜,我們除開無聊賴地破涕為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有時候我們倒黴起來,整天從早到晚做的事沒有一件不是失敗的,到晚上疲累非常,懊惱萬分,誨也不是,哭也不是,也只好嚥下眼淚,空心地笑著。我們一生忙碌,把不可再得的光陰消磨在馬蹄輪鐵,以及無謂敷衍之間,整天打算,可是自己不曉得為甚這麼費心機,為了要活著用盡苦心來延長這生命,卻又不覺得活著到底有何好處,自己並沒有享受生活過,總之黑漆一團活著,夜闌人靜,回頭一想,哪能夠不吃吃地笑,笑時感到無限的生的悲哀。就說我們淡於生死了,對於現世界的厭煩同人事的憎惡還會像毒蛇般蜿蜒走到面前,纏著身上,我們真可說倦於一切,可惜我們也沒有愛戀上死神,覺得也不值得花那麼大勁去求死,在此不生不死心境裡,只見傷感重重來襲,偶然掙些力氣,來嘆幾口氣,嘆完氣免不了失笑,那笑是多麼酸苦的。這幾種笑聲發自我的口裡,自己聽到,心中生個不可言喻的恐怖,或者又引起另一個鬼似的獰笑。若使是由他人口裡傳出,只要我們探討出他們的源泉,我們也會惺惺惜惺惺而心酸,同時害怕得全身打戰。此外失望人的傻笑,下頭人捱了罵對於主人的陪笑,趾高氣揚的熱官對於貧*故交的冷笑,老*在他人結婚席上所呈的乾笑,生離永別時節的苦笑——這些笑全是“自然”跟我們為難,把我們弄得沒有辦法,我們承認失敗了的表現,是我們心靈的堡壘下面刺目的降幡。莎士比亞的妙句“對著悲哀微笑”(smilingatgrief)說盡此中的苦況。拜倫在他的傑作DonJuan裡有二句:
Ofalltales';tisthesaddest——andmoresad;Becauseitmakesussmile。”
這兩句是我愁悶無聊時所喜歡反覆吟誦的,因為真能傳出“笑”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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