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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的夢,無論做多少都是不夠的。只是可悲的是,人們往往清醒後就忘記那些美好,在無數個悵然若失的早晨裡獨自坐在床沿試圖回想一切。
肉絲也不過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她猶自記得那是一個很開心的夢,從此刻仍在上揚的嘴角來看,她確實享受在其中。夢中有誰呢?這她又答不上來了。
以前也一度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她想。
剛進陸聯會的那段日子,相比之前多少個夜不能寐的夜晚,她倒是經常做起了夢。雖說真正好的睡眠是連夢都不會做的,但和之前睜著眼閉著眼都睡不著的情況對照一下,她就就覺得有夢也很滿足了。
現在再去回想已經想不起夢的內容,其實更確切說,第二天醒過來她就忘得七七八八,只是和夢摻和在一起、揉進她情感世界的那份安定與香甜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
大概那時候,夢裡是有皮特的吧?她猜。
皮特,就是她曾經的好朋友,那個眯眯眼的陸聯會會長。他姓葉。
他為人風趣幽默,很能講。一般這種人在人們的印象中總是屬於雄辯類、有口才的人,他不是例外。但同時他又很有創作型人才的特點。他說自己宅的時候能宅掉整個summer,別人都以為他無所事事每天只是掛在網上刷刷□□畫、玩玩單機遊戲,但等他開學後拿出一個A4紙目錄長度的優質編曲的時候,那些原以為的人都不約而同驚掉了他們的下巴。
你可以說他另類,也可以說他怪才。
但對於肉絲來說,皮特這個人根本沒那麼複雜。他只是個懂得珍惜生命珍惜朋友懂得留住時光留住美好的——普通人罷了。
這樣想她心裡會覺得他們的距離稍微短小一點,就好像一口可以吃掉的嘎嘣脆牌曲奇,張大嘴巴就能吞下去。
雖然其實她在自欺欺人。
肉絲用雙腿在床下掃蕩了一會兒,沒找到拖鞋,只好雙腳光溜溜地踩在地上,再蹲下去看。
拖鞋黃澄澄的,看起來挺安靜,沒多大殺傷力。但是等肉絲穿上去……
“惡!!!什麼——東西?!”她抬起自己的腳丫板子,看見上面黃澄澄的鳥屎,因為拖鞋也是這個顏色,所以她剛才沒能辨認出來,“傻——傻鳥們,你們完蛋了,哼哼哼!”她怒完就笑,看著還沒開啟的窗戶,在腦內蒐羅著整蠱笨鳥們的方式。
突然她安靜下來。
皮特,那個姓葉的皮特,那個經常提倡別人調侃自己名字英文讀法的皮特·葉(Peter;yeah!)。從他開始出現走路摔倒在地,反應變慢的情況時她就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後來漸漸連說話都說不清楚、無法寫字,進食也是的,吞嚥十分困難。她看著他,默默地流了很多眼淚。
這時候他拿出一封以前就寫好的信給她,告訴她自己家族的病史——脊髓小腦變性症,一種不治之症,一種現在的科學醫療仍無法根治的疾病。他的爸爸從前還在當駐外大使的時候,就得了這種病,現在在瑞士療養復健;他的祖父在晚年就患了這種病。一代代下來,患病時間一點點提前。
他料想自己總有一天也會變成那樣,不能說話不能寫字,不能自理,所以無論做什麼他都盡興,整個暑假呆在家裡幹喜歡的事情,並且弄出點名堂,使之存在意義。他培養出自己非常人的忍耐力。
對這個五彩的世界有太多留戀,看到自己一天天變得遲鈍,皮特超乎常人的忍耐也總有一天被消磨殆盡。肉絲這時候幫了他一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被噩夢折磨,或許是因為皮特闔上眼睛前嘴角那個若隱若現的笑容,解脫了她?
她也不知道。
但是皮特死了,在A國春季最溫暖的一天裡,她幫他取出他自己準備好的□□膠囊,親自顫抖著喂進他的嘴裡。
他的家人事後居然還感謝她。她讓他們的兒子變成了一具不能再思考的肉體,他們居然還感謝她。
她還記得皮特的媽媽看見兒子睡在輪椅上,悄無聲息的時候,淚流滿面,還記得她幫忙整理他遺物的時候,自己眼前一直是一片模糊。他媽媽說,皮特很小就知道了自己很有可能會變成父親和祖父那樣這件事情,他曾經消沉過一段時間,然後從那段負面情緒裡走出來之後和他媽媽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會勇敢,媽媽,但是請不要讓我成為你的負擔。”
他媽媽聽了泣不成聲。
肉絲也曾經無數次問自己,皮特為什麼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為什麼自己看到這樣子的皮特居然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