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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出紫禁城恐怕也不易。一個情竇初開的姑娘,胸口揣著一顆火熱的心,記掛著一個人,刀山火海也攔不住她。音樓仔細辨她神色,“出宮去見他麼?”
帝姬點了點頭,“上回在潭柘寺就約好的,初七在城裡見面。宮裡守衛森嚴,他要進來很難,那就只有我出去。他早早兒就在西華門外的歪脖樹下等我了,天兒又冷,他那麼老實,不知道找個避風的地方待著,在西北風裡站了兩個多時辰。你曉得的,他是南方人,受不得凍。我看見他的時候他臉色都是青的,我心裡……真是……”
女孩子就是容易感動,心愛的男人都為你這樣了,換做她也會心疼難受。音樓看清了,帝姬這回是認準了要跟他的,就是礙著她哥子這麼安排,自己和自己較勁。
她嘆了口氣,“既然到了這步,硬著頭皮也得走下去。我瞧得出你並不討厭他,這樣也好,嫁過去不至於太委屈。旨意上說什麼時候完婚了麼?還得建公主府,少說也要花上一年半載的。”
她說:“皇上的意思是正月裡就辦了,京裡有處花園閒置,重新修葺了賞我。這就是個表面文章,反正我是要跟著去南京的。拖上一年,音閣肚子裡的孩子都落地了,我這頭沒什麼,她那頭等得及麼?”
這也是個事兒,音樓唉聲嘆氣,“你不留京,一出門子就瞧不見了。南京那麼遠,再見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彤雲走了,你也走了,我往後一個人在這紫禁城裡,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帝姬握住她的手,“沒法子,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真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大概就是佛語裡說的緣盡了。”
音樓扭過身子來摟她,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嫁就嫁吧,姑娘沒有不許人家的。只一點,過去了要好好的,男人肚子裡的乾坤和咱們沒關係,女人出嫁從夫,日後相夫教子,外頭事一概不管就成了。”
帝姬把下巴擱在肩頭上,緊緊抱住她,“我在宮裡沒有談得攏的朋友,只有你。”
待嫁的姑娘心裡忐忑,和孃家人唸叨唸叨,淚水漣漣。音樓替她擦眼淚,才要安慰她,突然聽見門外太監吊著嗓子叫起來:“萬歲爺駕到,端妃娘娘接駕啦!”
音樓嚇了一跳,自己這身落拓穿著來不及打扮,急得抓耳撓腮。眼見著皇帝從中路上過來,沒辦法了,只得慌里慌張到殿外跪迎。
“奴婢失儀,請皇上治罪。”嵌金絲行龍皂靴踏進她的視線,她叩拜下去,心裡惶惑不已,皇帝聖躬親臨,不知所為何來。
皇帝伸手牽她,語氣頗為尋常,“返璞歸真最好,朕在太素殿也是這樣,花團錦簇的朕瞧得多了,沒什麼稀奇。”他臉上是鬆散的笑意,多情的人,看誰目光都是專注的。
“皇上寬宏,更叫我沒臉了。”音樓難堪地欠身,往殿內比了比,“外頭天寒地凍,主子裡頭請。”
皇帝提袍上了臺階,轉過頭看帝姬,似乎有些遲疑,“小妹妹也在呢?”
帝姬應個是,“我才過來瞧端妃娘娘,和皇上是前後腳。”
皇帝頷首,“給你的旨意,你都知道了?”
帝姬臉上無甚喜怒,淡淡道:“廠臣宣過了旨,我都曉得了。只是有些突然,還沒來得及謝主隆恩。”
皇帝心裡有愧,自己一母的同胞,到臨了被他拿來換人,自己很覺過意不去。這個妹子他知道,外表看著柔弱,內裡卻是個剛強的性子。有時候說話一針見血,他甚至有點怕她。唯恐她生氣要埋怨,不怎麼敢正視她,討好式的湊趣兒道:“這趟下降,紅妝十里必不可少。你是大鄴唯一的長公主,原就該儀同親王。南下路遠,朕賜你御輦代步,算朕對你的優恤。至於護送的船隻,披紅掛綵不得少於百艘……還有什麼要求你只管提,朕能辦到的必然全力滿足你。”
帝姬望著這哥子,滿肚子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只道:“臣妹別無他求,惟願吾皇勤政愛民,我就是到了天涯海角,心裡都感到寬慰。”
她到底不快活,說完便蹲安去了。皇帝負手看著她纖瘦的背影,一時心緒翻湧,難以自持。
“朕是不是做錯了?”他回過身來看音樓,語調有些悽惶,“婉婉同你說了什麼?她怨不怨朕?”
音樓沒想到皇帝到她這裡的開場白是這個,權衡了下才道:“長公主年輕,還沒作好準備,說嫁就嫁,似乎有些不適應。倒沒有怨皇上的意思,不過說起至親骨肉,情難割捨罷了,皇上千萬別多心。”一面說一面往偏殿裡引,請他坐下,外間送了御用的茶點來,她雙手託著,恭恭敬敬呈獻上去,“今兒主子得閒出來走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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