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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瞧不上!”又細看她臉色,小聲道,“我讓四六去找曹春盎,不知道今兒肖掌印在不在司禮監,通個氣好作打算。”
她搖了搖頭,“皇上下的令,他那兒得了訊息又能怎麼樣?沒的叫他操心。不就是一夜麼,我去跪。他這會兒得沉住氣,倘或言行出格了,更叫皇上吃準了拿捏他。他也難,前有狼後有虎,有時候我想想,自己死了倒乾淨了。”
喪氣話說了一筐,該去還得去。一個晉了位的妃子,前陣子還心疼肝斷處處小心呵護,轉眼就罰到奉天殿前跪青磚去了,這反差太大,音樓覺得丟不起這人。幸虧是晚上,天將暗的時候人也不走動了,各處都下了鑰,只有大殿兩腋的石燈亭還有微微的亮。因為離得太遠,像個橘黃色的銅錢,顫抖著,在黑色的幕布上泛出模糊的光暈。
她不讓人往肖鐸面前傳,可他是幹什麼吃的?這宮掖甚至整個北京城,沒有一樣事能瞞得住他。人不在宮裡,訊息照樣能夠遞過來。
曹春盎跑得氣喘吁吁,進了東廠衚衕來不及和門上人搭話,麻溜竄進了衙門口。
時辰不早了,屋裡人卻還沒散。他乾爹坐在官帽椅裡,展開一張畫了押的供狀偏頭看,燈下的頸子拉出極漂亮的弧度,笑著誇讚底下檔頭,“做得好,一樁一樁慢慢清算,回頭砍了姓高的腦袋,給咱家掛到靈濟宮的旗杆兒上去。”
靈濟宮是西廠的廠署,聽這意思又是得了什麼好信兒了。屋裡人笑著應承,亂哄哄調侃上幾句,再順勢的奉承拍馬一番,等督主發了話,一個個按著刀靶兒去了。
曹春盎上前叫了聲乾爹,“宮裡出事兒了。”
他轉過頭來,臉上斂盡了笑容,“說!”
“皇上責怪端妃娘娘過問先頭主子爺的佛事,罰在奉天殿前跪一宿,要跪到明兒五更散朝才叫起來。”曹春盎嚥著唾沫道,“娘娘不叫人傳話給乾爹,彤雲急得沒法兒,說主子病氣兒才散的,要是露天跪一晚上,明兒又該病倒了……乾爹您怎麼打算?”
他眯眼看燈花,喃喃道:“這是給我下馬威呢!橫豎是要錢,要不著就為難她。我也瞧明白了,他慕容家的江山,想怎麼折騰全憑他。既然如此,我霸攬著做什麼惡人?明早同內閣協議,各省稅賦調高三成,這麼著來錢最快,連他都不在乎百姓死活,我一個當差的,我怕什麼!”
他起身要走,曹春盎忙攔住了,“乾爹這會兒進宮麼?皇上既然罰娘娘跪磚頭,邊上定然有人看守的,您這麼直剌剌去了,叫人什麼想頭?”
“什麼想頭?我是宮裡掌印,還過問不得麼?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算我眼下去,他未必會動我。”他語氣再平靜,裡頭風雷仍舊畢現。氣憤之下一掌摑開了桌上的山水茶盅,那茶盞哐地一聲撞在香几上,茶水淋漓潑得滿地盡是。驚動了門外把守的番子,進來檢視,見了這情形沒敢多嘴,復卻行退了出去。他在地心轉圈,略頓了下吩咐,“你去傳我的令,把東廠的人都散出去,連夜去敲那些富戶的大門……”想想不對,又叫住了,扶額嘆氣,“我真是氣昏了頭,這麼做只會授人以柄。還是暫緩,等明兒天亮了再聽我示下,倘或自作主張了,這筆帳最後不知道算在誰的頭上。”
曹春盎道:“正是呢,乾爹這麼說嚇了兒子一跳。依兒子看,您暫且忍了吧!娘娘受罪就這一晚上,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後頭咱們再想轍。於尊幹放著不使,白便宜了他。明兒複議後,富戶那頭籌錢的差使索性/交由西廠辦。那龜孫子急功近利,為了討好皇上,多沒屁/眼的事兒都幹得出來。他一出馬,還不雞飛狗跳天下大亂麼!等他把錢籌到,言官們彈劾的陳條也擬得差不多了。皇上是又想快活又不願意脫褲子,但凡這種情形,必定要推人出來頂缸,到時候咱們不費一兵一卒,照樣坐收漁翁之利,嘿嘿……”
滿口汙言穢語,說得卻很有道理。肖鐸乜他一眼,出門看天,今晚星月全無,要她跪上整整一夜,到明早不知人還能不能瞧了。
眼下心急火燎進宮確實不太明智,別人舉槍等著,你往槍頭子上撞,就算那是個蠟槍頭,一不留神也容易弄傷自己,所以只有等著。
等著,等得他油裡煎熬似的。越等心裡怨恨越大,他和音樓的將來不知是個什麼結局,如果一直由慕容高鞏執掌乾坤,還能不能有真正團圓的一天?他早想明白了,要在一起,除了改朝換代別無他法。皇帝只知道他和音樓的私情,卻不知南苑已經虎視眈眈。自己不想做有負家國天下的事,可若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不得已也要想辦法自救。
極其難熬的一晚,他徹夜沒閤眼,四更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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