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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挽一字一句聽在心裡,打在心裡。淵沔許是常年患有癆病,養就的性格孤僻乖張,屋子裡除了她和寶落,誰也不能踏進,自從她嫁過來,每每都是侍奉湯藥於左右,攪得她每日每夜休息不好,人也懨懨的。
未挽收回目光,扭頭望著紅木麒麟送子落地罩,罩上垂下琉璃珠簾,在日頭下碎碎細閃著,將裡間朦得隱隱綽綽。落地罩後臨窗大炕上躺著的淵沔,雖擋住了他薄孱的身體,卻仍能聽見他艱難地吐氣喘息。
地上鋪著猩紅寶相花團絨毯,榻上鋪著猩紅四合如意八寶仙織緞制繡墊,那漫天漫地的喜氣如意,卻不能將她心頭染上分毫。
“主子,怎麼就醒了?”寶落端著黑漆托盤站在碧紗櫥前。
未挽笑笑,道:“橫豎睡不著,便起來了。藥煎好了?”
“煎好了,放的久了,竟有些涼了。”寶落說著,將藥碗遞給未挽。未挽接過碗,挑了珠簾進去,坐在炕沿邊上,見淵沔闔眼睡著,便伸手輕輕搖搖他。
“爺,藥煎好了,快起來喝了罷。”
淵沔充耳不聞,仍舊睡著。雖已是晚春時節,他身上仍蓋著猞猁猻大毯子,炕下生著火,那熱氣騰騰地直直撲在身上,不出一會兒,未挽便感到渾身汗津津的,脖頸間出了香汗,將那琵琶襟濡溼了。
“爺——”未挽撐不住又喚了一聲,淵沔這才睜開眼,瞧見她手裡的藥碗,眸子裡突然閃蹦出光亮來,費力地抬手打翻。
未挽一驚,那烏泱泱的藥湯便悉數灑在她天水綠色二花捻珠緞衫上,一團團暈開成了紫色。
寶落在落地罩後聽得那聲脆響,一時顧不得,忙衝了進來,蹲下身子收拾清理。
“不吃藥,病怎麼能好?”未挽心下氣急,也顧不得衣裳,忙叫寶落再端一碗來。
“誰讓你個下作東西進來的?出去!”淵沔粗重的鼻息噴在身上的大毯上,那細軟風毛一圈圈的漾開。
寶落渾身亂顫,勉強收拾完地上的殘骸,忙退了出去。
“吃這勞什子的藥——”淵沔頓了頓,似乎提起所有的力氣來,“好不了的。”
“爺不吃藥,老祖宗太太們知道了,可是要怪罪我的。”
淵沔忽的激動起來,掙扎著撐起身子,一雙手鉗住未挽的下巴,冷笑道:“終究是被我發覺了。你這下賤坯子,竟和那些人合起來打算著要了我的命!”
未挽吃痛,驚覺他的手雖枯弱,卻有驚人的氣力,“爺,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你倒反問起我來了。”說罷,渾身的氣力都已耗盡,他頹然癱在床上,語氣卻愈發恨毒起來:“都盼著我死。這藥裡有毒,你們都要害死我。”
“哪裡會有毒?”未挽氣得渾身發顫,站起身子,欲向外走。
“站住——”淵沔抓起枕邊的玉如意便重重地向未挽擲來,她來不及躲,那玉如意便直直砸在眉梢,一行血順著眉眼處滾下來。
淵沔見狀,心裡升湧起異樣的快意,終是撐不住嗤笑出聲。
眉梢上刺骨的劇痛一直蔓延到心底。
她一言不發地挑簾出去了。
寶落守在碧紗櫥邊,見未輓額間的血口子,汨汨不斷地湧著血。驚得低呼了一聲,忙舉著帕子過來給她擦血,未挽疼得嘶嘶低喘。
“不礙事,你去給我拿件衣裳來,一會子還要去給母親老祖宗請安。”
寶落由圓角櫃中拿出個青瓷瓶子來,給未挽上了藥,這才拿了件藕荷色納繡折枝疏梨花上裳,並一條荼色灑花鳳尾裙,道:“主子,這額頭上怎麼辦?”
由寶落為她換上衣裳,她坐在鏡臺前,仔細打量著那貼著髮髻線的血口子,只淡淡道:“用頭髮遮一遮,不仔細也看不出。”
未挽出了屋子,一路向東,到了正門,在儀門前頓住,復又舉步進了院子,只見那十字甬道上擺著數缸團簇的芍藥,喧喧鬧鬧地溢滿白玉纏枝大缸。
正屋裡傳來一陣陣笑聲。
未挽頓住腳,忽然不想進去。誰知正房遊廊下,正逗著廊間畫眉鳥的梨落丫頭眼尖,遙遙望見到未挽,笑道:“四奶奶來了。”說著,已迎上來扶了未挽的胳膊,將她引進屋子。
屋裡地上鋪著大方磚,溜光如鏡,中央設著孔雀藍釉掐絲琺琅大鼎,焚著上乘檀香,冉冉升煙。靠牆紫檀木靈芝紋福慶有餘十二屏風前,端置著紫檀束腰託泥鑲織錦寶座,兩邊一溜五把紅木圈椅。
寶座上坐著一個穿沉香色錦邊彈墨褂,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在和坐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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