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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想,為何這些年來她會如此地忍受碧落飄忽不定的性子,而當年她又為何會接納一個鏡妖成為她的家人,或許,在下意識裡,她早已將碧落視為孃親的替身,同時也是這世上唯一能夠讓她放心親近的家人。
捧著銅鏡勻妝,卻滿面心事的碧落,在外頭的夕照穿透窗櫺閃映至香閨裡時,不意向窗外一望,但一望之下,她錯愕地張大了水眸。
“天火……”
也瞧見窗外異狀的無音,飛快地來到窗邊,與她一同抬首仰望那些劃過天際的燦爛火星。
羅中似乎有了些動靜,由無音親自栽下的花苗,在這天火降臨的時分,正緩緩地舒展著葉瓣,開始吐露新芽。
第二章
那一日,他流下了第一滴淚。
在花朵凋零之時,他向天地起誓,若非海潮不起,不返人間。
時隔百年。
暮色襲來,大地失色四暗,唯有天際佈滿通紅豔光,一道道拉長了尾巴的火星劃過天際,彷彿正熱烈宣告著破誓之日的來臨。
當眾生紛紛抬首仰望奇景之時,有一株芍藥悄悄地伸展著枝葉,一如一名曲身的男子,正緩慢地站直了身子。
灼熱的晚風拂面,吹揚起他的髮絲,幽幽甦醒的花妖張開了雙眼,神態惺忪迷茫。
猶離散的夢魂方返身軀,四顧茫茫,不知身在何處。
星火的味道無處不在,他再次眨了眨那雙細長看似多情的眼,花了許久的時間,總算才看清了自己身處的地方。
他怎麼又回到了人間?
種種的不解,如川水匯海地聚在他的腦中,仰首朝天頂的異象望去,他有些愕然,屈指一算,發現距離上一回他離開人間已過百年,在妖界經歷了百年的修行後,他又再次踏上了人間的土地。
歲月光景似飄蓬,一一在他的眼前浮掠而過,天火曳空而過的聲響,宛如邈遠而古老的樂音,聲聲喚醒了他的記憶。
抬指撫向頰上的傷疤,舊傷猶在,心傷仍未愈,不想追認的前塵往事也完好如初地存留在他的心底,只是經過時間的沖淡後,情傷的感覺變淡,也變得模糊且不再疼痛,彷彿昨日的一切只是一夜急雨,天亮雨停,便悄悄蒸散不留痕跡。
他沒忘了,當年他放棄為人,並在返回妖界時立下重誓不返人間,豈知,今日一場天外飛來的天火,竟造成國土焦焚、海潮不起,非但破了他的誓,還讓他再度經由人類的雙手被種出來。
但,是誰將他再次種出來的呢?
記得上回離開人間前,他將自己的肉身交給了藏冬與山魈保管,他們承諾過,在他的元神離開後,會小心地收留他的肉身,不再讓他輕易地重回人間重蹈覆轍,可他們怎會沒經過他的同意,私下將他的肉身交給人類再次將他植出?這是誰授意的?
無法避免的,心下再次湧起一股熟悉的衝動,他伸手緊按著雙腿,極力想剋制這股奔尋而去的意念,上一回的教訓雖是記憶猶新,可冥冥中就是有股力量,令他不由自主地受到牽引,又再一次地,不受控制地想去尋找他的新主人。
動抑不動?尋或不尋?
該在人間繼續留戀一回嗎?該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嗎?
矛盾似一盆悶火,在心底隱密地燃燒。
該是飛蛾撲火,抑或摒棄愛恨牽念?猶疑一前一後地拉扯他,在他不知該如何抉擇之際,他的雙腿已有自己的意志,不受主人所控地踏出了花海,再一次地把前生的痛藏在心底,邁開了腳步,鼓起勇氣前去尋他的今世,去尋找那名命定的……
眉間有些涼意,緩緩地,順著眉骨遊走,經過眉心,走過閉合的眼簾,路經如羽扇般的眼睫小心輕觸,再橫過鼻樑來到另一邊。
這種感觸像指尖,但它冰涼涼的,似夜間滑過山澗的幽泉。
躺在睡榻上的無音睜不開眼,半夢半醒間,她確實地感覺到有一隻手在撫摸她的臉龐。
開始時,她著實被嚇了一跳,但它動作是那麼溫柔輕緩,令她不由得緩下戒心,在察覺它只是來回地撫著她,並無其他舉措,她放鬆了緊繃的身軀,任它在她的面龐上自在徘徊。
像是極有耐心似的,它遍走過她的每一寸容顏,不過多久,宛如暗中牽引著般,指尖開始隨著她不耐的心緒遊走,落在她希望被碰觸的唇上,沿著唇線細細描繪,再走過微尖的下頷來到白皙的頸間。
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掙扎欲醒,試著張目,怎奈猶是動彈不得,當指尖迤邐而下,覆在胸前的錦被不再妥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