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先機(第1/2 頁)
夜深之後,白日的喧囂終究會慢慢平靜下來,素日裡安寧的蘭園也越發寂冷。
門沒有拴,只是輕輕一推就開了。
裡間隱隱有女人小聲的抽泣傳出,但隔得太遠,有些不怎麼真切。
小花縮了縮肩膀,“小姐,這裡有點瘮人。這李寡『婦』不會是真的想不開尋了短見吧?”
園子裡沒有點燈,黑漆漆的,連個人影也瞧不著,耳邊卻一陣陣地響著哭泣聲。
就算是去『亂』葬崗挖過墳的女子,也難免有膽怯的時候啊!
薛琬目光清亮,帶著幾分同情,“李寡『婦』在裡屋。”
她頓了頓,“等會兒,你就在門口替我望風,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如果記得不差,李寡『婦』雖然沒有死,但狀況也沒有很好。
她懸樑自盡沒有成功,又被侯夫人劈頭蓋臉地數落了一頓,收走了屋子裡所有的利器,臨走時還將人綁了起來。
這應該是李寡『婦』此生最悽慘的狀況,越少人看到越好。
小花『性』子潑辣,但最是聽話,乖巧地說了聲好,便立在一旁的走廊下。
薛琬輕輕推開門,徑直進了裡間。
她看到被繩子緊緊捆在桌角的李寡『婦』披頭散髮,滿身汙血地半躺在冰冷的地上,眼淚早已流乾,目光一片空洞,只有時不時發出的乾嚎證明著她還活著,仍有憤怒與不甘。
比起侯夫人,這才是真正的可憐人。
一心一意為亡夫守節,安安靜靜地伺候著金貴的花草替主人家盈利賺錢,卻被喝醉的男主人『奸』汙,被女主人欺辱。
薛琬目光一冷,對侯夫人的不滿又多了幾分。
她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侯夫人為了籠絡李寡『婦』這個會下金蛋的金鵝,必定要想法子安撫,否則雞飛蛋打,要想再找一個像李寡『婦』這樣精通蘭花習『性』能養好蘭草之人,可並不容易。
但在安撫之前,侯夫人要將李寡『婦』所有的鬥志都磨滅,她要將人踩進底谷,讓人摔得粉身碎骨。
然後再給一顆蜜棗,以最慈悲憐憫的方式宣佈,既然侯爺要了你的身子,以後你就是侯爺的人了,你我為姐妹,不分上下,請你用心澆灌這些蘭草,做我永恆不變的金鵝。
前世的李寡『婦』,在這場鬧劇之後沒幾日便悄無聲息地“死”了,不過半月,靖寧侯又抬進來一位姓李的姨娘,李姨娘擅長擺弄花草,便接替了李寡『婦』的職責,住進了蘭園。
可憐的李寡『婦』,滿心的委屈沒有得到平息,不過只是得了個姨娘的空名頭,卻要替侯夫人賣一輩子的命。
侯夫人自以為賢惠,既擺平了李寡『婦』,又成全了侯爺的名聲,還曾得意過一陣。
只可惜,沒過多久,靖寧侯便又在外面招惹了桃花債。
薛琬收回遐思,輕輕蹲下身子,對著李寡『婦』說道,“姨母,你還好嗎?”
她將手腕上的食盒放下,推了過去,“我帶了一些清粥小菜,你若是餓了,就先填填肚子。”
李寡『婦』身子微微有些發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抬起頭來,“你你是五小姐?”
身為侯府的下人,其實也未必會認得每一個主子。
但五小姐,李寡『婦』是認識的,那是死去的三夫人唯一的掌珠。
薛三夫人熱愛花草,時常會來蘭園找她討教,時間長了,雖是主僕,卻隱隱有些朋友的意思。
李寡『婦』眼睛一熱,乾涸的眼眶內又滴落幾顆淚珠,“這裡髒,五小姐還是趕緊回去吧。”
薛琬笑笑不說話,只是拿乾淨的帕子將李寡『婦』臉上的髒汙擦乾。
過了許久,她才低聲說道,“姨母的遭遇,我都聽說了。侯夫人將你綁在這裡,我不好隨意替你解開,但幫你擦拭乾淨,餵你飯吃餵你水喝,還是可以做到的。”
她抬起頭,直視著李寡『婦』的眼睛,“姨母,我想問你一句話,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嗎?”
李寡『婦』愣了愣,“我”
對她來說,死是比活著更容易一些的事。
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是活著,卻要面對無數重難關。
薛琬輕輕拍了拍李寡『婦』的肩膀,“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可只要還活著,就可以伸張冤屈,洗去恥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她嘆口氣,“與其這樣卑微怯懦地死去,還不如勇敢恣意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