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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魚的手慢慢地握緊了。
“於是我與父親爭吵,離家,行走鄉里,餐風露宿,無論有多辛苦,都默默承受,因為那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我就要堅持著走下去。”江晚衣說到這裡,臉上並無得意之色,反而籠罩著深深深深的一種悲哀,那悲哀是如此鮮明,以至於姜沉魚覺得他的背影看上去,顯得更加蕭條。
“可是,理想……原來終歸,只能稱其為理想。這個世界,也並不是只要你夠堅定,夠勇敢,就可以實現一些事情……”他回過身,看著她,慘然一笑,“所以,我最終還是回來了。”
“你覺得自己回來錯了?”
江晚衣搖了搖頭,“無關錯與對、是或非。而是我發現,有時候即使你只是很純粹的想救一個人,都最後會變成非常複雜的一件事情。”
姜沉魚明白他的意思。誠如他所說的,他之所以來程國,只是想為銘弓治病,但是其中所牽扯到的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卻無不一一制約著他束縛著他,讓他覺得不堪承受。
其實,她何嘗不是如此。
還有潘方,還有隨行的這二百八十人,哪個,不也是如此呢。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回來?”她入局,是因為一道聖旨,無可抗拒。可他不是,在他入宮之前,皇帝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又是什麼,將他推上了這個風頭浪尖,再難將息?
是公子嗎?
是公子尋江晚衣回來的,是公子逼了他麼?
姜沉魚忽然覺得,這個問題對她,竟非常重要,重要到冥冥中,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把過往慢慢掀開,而這一次,看見的,不再是之前粉飾太平的模樣。
她的手握緊、鬆開,再握緊,再鬆開,如此週而復始好幾次後,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是因為……公子找你,所以……你不能拒絕?”
江晚衣的眼睛黯了下去,令她的心也跟著為之一沉——難道真是因為姬嬰?
誰料,濃密的睫毛揚起,清潤如水般的聲音,傾吐出的卻是另一個答案:“我回去,是因為我要救曦禾。”
姜沉魚一驚,詫異抬頭,見江晚衣握緊雙手,身子竟在微微發抖,顯然,他自己也很清楚,這句話一旦說出來,會產生怎樣驚世駭俗的後果。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應該稱呼她為夫人。”
“夫人……”江晚衣臉上起了一系列的變化,有迷茫,有酸楚,有歉然,最後,笑的滄桑,“也許你們看她,是璧國的夫人、聖上的寵妃,但對我來說,她就是曦禾,是當年抱著朋友的屍體在雪中大哭不肯鬆手的那個孩子……”
姜沉魚沒想到,他與曦禾竟然還有那樣的交往,而且,很明顯曦禾對他影響至深,深到讓一個少年從此立志成為不收診金的名醫。
“你……”她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說他錯了?說他不該對皇帝妃子還抱有這樣的奢念?
但是,她又有什麼資格說他?
她自己何嘗不是身為皇妃,卻心繫他人?
是人就有私心,江晚衣的私心是曦禾;而她的私心,是姬嬰。
房內一片靜謐,正在尷尬之際,有人敲了敲門。姜沉魚連忙起身去開門,見外面站著一個驛站守衛,手捧書柬道:“三殿下來的書信,吩咐當面呈交姑娘。”
這麼快?他們前腳剛回驛站,頤非後腳就派人送信來?搞什麼?
姜沉魚接過書柬,開啟,見上面行辭很簡單,大意是有要事相談,請至三皇子府一敘。內容沒有問題,但是署名,卻只填了她一個。
也就是說,頤非只請她一人去。
為什麼?如果有關昨夜發生的事情的話,應該把他們三個都請過去才對吧?為什麼單單隻點名於她?那個刁鑽陰毒的頤非,到底葫蘆裡埋的什麼藥?
不過,不去也是不成的。
罷罷罷,且看看他到底玩什麼花樣也好。
想到這裡,她合上書柬,含笑答道:“有勞回稟殿下,容我梳洗更衣後就去。”
第十一章 落水
雕廊鳥清鳴,畫舫玉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