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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採靜靜地看著他,眸光閃爍。
姬嬰的眉毛蹙了蹙,繼而又舒展開來,神情帶了點難得一見的羞澀,顯得越發溫柔:“這個稱呼是不是很古怪?”
“不古怪。”薛採答道,“你本就喜歡紅色。”
這下輪到姬嬰驚訝:“何以見得?”世人皆知淇奧侯喜白,連聖上都以白澤相賜。
“當年右相壽宴上,我問你要一個扳指,你不肯給。那個扳指,就是紅色的。”
姬嬰的笑容淡了下去,眉睫濃濃,一瞬間,染上悲涼。
耳鼓深處輕輕悸動,彷彿有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隔了一輩子那麼遙遠。那聲音說——
“我叫你什麼好呢?我啊,才不要叫你公子,那樣太遙遠;也不要叫你姬嬰,那樣太普通;更不要叫你姬郎,那樣太矯情……我要用跟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名字來稱呼你,這樣才能證明我對你來說,也跟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我對你來說,是與眾不同的,對嗎?我的……小紅。”
“啊哈,你的眉頭皺起來了,眼角也在抽搐,你不喜歡這個名字麼?為什麼呢?你不喜歡紅色?可是,紅色卻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呢。最最喜歡了。我用我最最喜歡的顏色,來稱呼我最最喜歡的你,這樣一想,你是否就會接受了呢?我的……小紅。”
“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是每次看見你,心裡都暖暖的。當看不見你時,只要想著你,也就不覺得怎麼冷了。剪枝、折花,叫賣的過程原本枯燥漫長,但是,想著你的模樣想著你跟我說過的話以及又將要說什麼樣的話,時間,就變得好快,嗖的過去了。多麼神奇,為什麼人的生命裡,會出現這樣的奇蹟呢?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只因為多了一個人,從此,每天的陽光都是新的,每天的空氣都是香的,看見的陌生人也都變得親切和順眼……你是不是傳說中的仙人,對我施展了不可思議的法術?從而讓我變得這麼快樂和幸福。我的……小紅。”
“我真高興你出身貴族,家世顯赫。咦,你好像有點驚訝,你不高興了麼?聽我說完嘛。我好感激上天對你這麼偏愛,讓你一出生就擁有這世間最好的東西——被出類拔萃的文士所教導,被上流風雅的文化所薰陶,它們令你學識淵博、視界開闊,謙恭雅量,站到了凡夫俗子們因缺乏條件而終其一身都無法企及的高度上。你的出身成就了現在的你,所以我現在才會遇到這麼好的你,所以我好高興。我的……小紅。”
“我的……小紅。”
“我的……小紅。”
那聲音盤旋著、迴繞著,重複著。一遍一遍,每個字的發音,都是那麼的清晰,而說話者當時臉上的表情,一顰一笑,一挑眉一眨眼,猶自鮮明。
這世間,最銷魂是“特別”二字。
當你遇到一個特別的人時,當這個人對你說的對你做的全與其他人不一樣時,就註定了她將成為刻骨銘心。
尤其是,那年那時,那般天真。
姬嬰沉默片刻,披衣下榻,推門,外面夜涼如水。
“這月光,照著程國,也照著璧國。”
面對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薛採半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淡淡接道:“但璧國的月光之下,才有主人牽掛的東西。”
姬嬰聽了之後,表情卻越發沉重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直視著薛採的眼睛道:“有我的。是否也有你的?”
薛採垂下眼簾,低聲道:“我沒有牽掛的東西。”
姬嬰深深地看著他一會兒,才重新仰起頭望著天上的下弦月,喃喃道:“沒有也好。因為,一旦有了,就割捨不下了。一如我此刻,竟是如此……如此的想回家。”
他頓了一下,再次重複道:“我想回家了,小採。”
薛採的眼神閃爍了幾下,也跟著寂寥了。
第二十章 虎子
八月初一。
夜月如鉤,光影幽幽。
月光透過紗窗,映進船艙,照著几案上的書卷,或攤或疊,而在凌亂的書案中央,姜沉魚正以臂做枕,昏昏入睡。
一本醫術被她的手肘碰到,從案頭滑了下去,落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她頓時驚醒過來,揉揉眼睛,輕喚了聲:“懷瑾?”
房內靜悄悄的,無人回應。
再看桌上的沙漏,剛過丑時,半夜三更這種時候,懷瑾不可能外出,難道睡的太香,所以沒有聽見?
姜沉魚直起身,走向屏風後的內室,見懷瑾坐在床旁的地板上,倚在床頭一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