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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聽聞三郎將賬冊盡數燒燬了,七娘你可知曉?”
秦念喜歡直爽的人,卻不喜歡她這樣質問的口氣,微微頷首,道:“他在我面前叫下人燒的,我如何能不知曉。”
“你便容他燒了?”裴氏一雙圓眼睛盯住秦念,道:“這東西燒掉了便是死無對證……”
秦念垂首抿了一口茶,也不知今日的茶是何人煮下的,姜鹽過重,實在難喝:“對證?阿姨說得太也要緊,都是一家子人,對什麼證。”
“你可莫要這樣說,”裴氏皺了皺眉,道:“七娘與咱們是一家人,同那翻了身的陪嫁婢子也算得一家人?她侵吞了咱們白家的資財,難道七娘不想討回來?”
“咱們白家?”秦念輕輕重複,裴氏無知無覺。
秦念便覺得好笑了,白琅父親兄弟七人,算上庶出的兩個,九位郎君,再加上他同祖的堂叔伯們,這“咱們白家”的區劃也實在是有些太大了。那些田莊年年送上的東西,只是白琅一個人名下的,何時要屬於全族了?
卻由得旁人與她叫囂聲討!
“那麼,嬸孃想要如何呢。”她聲音平淡,然而已然帶上了一點點不耐煩:“賬冊已然燒掉了,難不成您以為我還能逼著庶母默寫一份出來,又或者要開了倉庫一一清點,查出哪塊兒紗哪塊兒布是哪年的東西不成?”
裴氏一時語塞,蹙眉道:“難不成就這樣算了?”
“我家郎君,不是逮著誰的軟腳就死戳不放的人。”秦念抬手,道:“從前那些財物,再去追查太過艱難,亦不甚要緊,且看今年的罷。人若是知道收手,知道悔改,先前犯下的錯處又不過頭,秦念也以為得饒人處且饒人。嬸孃不若吃茶,秦念不喜歡在茶水中摻太多雜果,只放姜鹽,茶湯清澈,卻也不壞。”
裴氏端起茶碗的手都有些顫了,抿了一口茶下去半晌,才道:“你這孩兒太也……我看在你是阿央姊姊的骨肉份兒上,才為你的錢財張目,你如何卻將我好心當了驢肝肺呢。”
“秦念不敢,阿姨的好心,秦念心裡領受了。”她微微笑道:“只是世上之事未必件件由心,左右能有個差不離兒的,將就便好了。秦念是個粗疏的人,自幼在這上頭也不十分計較,若是族中事物,若公學啦,宗祠啦之類的需要錢鈔,大也可以同秦念開口——我們府上又不曾有小郎君,目下要使錢的,也不過是近些年阿瑤得許了人家出嫁的事情,倒也可以援助宗親們一二。”
裴氏叫她這話擠兌了,面色紫漲,道:“誰是來向你討錢的!太也看不起咱們!”
“這……”秦念眼珠子一轉,笑道:“大伯孃來時,可是向我說了府上少報收項,短了族中分鋪的事情。如今卻是秦念誤會七嬸孃了,想來裴氏豪門清貴,七嬸孃也定不會因算計這蠅頭小利,叫晚輩們為難的。”
說罷,她站起來盈盈行了一禮,道:“阿念無知,阿姨莫怪。若是阿姨實在難以釋懷,阿念隔日請阿孃帶了去府上賠罪可好?”
她此時卻是又將稱呼改為“阿姨”了,端得要看裴氏是不是真惱了她這“甥女”。
她倒也並不是為了護著李氏,燒掉賬冊是白琅的決定,如今這一眾人鬧著要查舊帳,可不是奈何了白琅的用心麼!他是她的夫君啊。
裴氏果然再不好說什麼——同世家出身的人說話便是有這一樁好處,除非是秦念這般潑皮無賴全然不似貴女的人物之外,自矜出身教養的女眷便是暗暗吃了多少虧,也不能在面上顯示出不願接受別人道歉的小氣來。
然而裴氏這一面的修養卻還不如秦念,她雖然表示無妨,然而面上的彆扭卻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好在秦念也並不是誠心要道歉的,看了她這般拿喬,也假作看不到。
待得裴氏走了,一直陪侍著秦唸的脈脈方才笑道:“這一族的女眷,正支旁支嫡生庶養的果然不同!若是換了咱們翼國公府的老夫人,定不會擺出這一張醜臉給小輩看!”
秦念輕聲一笑,道:“這卻不是正支旁支,嫡生庶養的緣故。你看我姑母,她如何呢,也是庶生的。堂兄又是個庶生的,規矩本事,可都不差。這一位阿姨,只怕是河東裴氏中難尋的廢柴罷了。”
她這一句,將脈脈逗得咯咯笑起來,殷殷卻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調侃一句:“痴丫頭,你不想想,咱們翼國公府的老夫人何等教養,也做得出這般挑逗小輩的事情麼!”
這一句說罷,她自己也笑了出來。連著秦念也笑嗔道:“你這賤婢真要拖下去打嘴了!只是這話說得太也在理——人要是吃癟,十之*是自己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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