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3/4 頁)
:
一、關於侯四海同志的情況彙報
侯四海性別男家庭出身下中農年齡七十左右文化程度兩年私塾政治面貌群眾家庭成員兒侯廣勝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上校侯四海同志的主要問題……
“倔個子”方言,意為犟。四爺在村裡輩分高、壽數高、威望高。正直的人說他正直,兇狠的人說他兇狠,老實人說他老實。給這樣的人下結論,還是人家工作組,換了別人,難。四爺因行四,村裡人大小皆稱他“四爺”。他的兒子就是董傳貴的二排長,大名鼎鼎的侯廣勝,如今是海軍某部的軍官,四九年參加革命到如今還沒回過一次家哩!在當地娶了個漁民的女兒,算是紮根海島了。廣勝的部隊駐紮在海疆要地,幾次探家都因戰備任務重而放棄了。奈何兒子想爹,探家其實也就是探爹,因而索性寫信讓爹去探他。起初四爺不肯:山高路遠,跨江過海,想起來都心驚,哪有他們涼水泉子安穩可靠。但終歸架不住兒子的攛掇,自己想兒也想得心切想得苦,大腿擰不過小腿,老子給兒子讓了步,最終還是老的看望小的去了。四爺一出門就是汽車、火車、還有輪船。除了飛機,什麼樣的洋馬車他都挨個“享受”了一遍。老頭兒生就的兩條腿走路的命,沒福氣享受那些現代化的代步工具。膽戰心驚,頭重腳輕,胸悶氣短,噁心嘔吐,腸腸肚肚全翻了一遍,吃下去的都倒騰出來了,而且至多不少。那會兒他甚至不想活的心都有,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熬到七天頭上,睜眼往周遭一瞧:哎喲天老爺呀!滿目皆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海水,兒子的部隊就在一塊巴掌大的小島上。頭天上船是在夜裡,黑咕隆冬沒看清,否則,打死他也不會被人“拐騙”到舊社會發配犯人的地方來。四爺上島之後,就沒有過好臉色,好像受了多大的委曲似的,整天都是愁眉不展、坐臥不安的樣子。兒媳是個孝順賢慧的漁家姑娘,看老公公一人寂寞,就想方設法和他說話聊天拉家常。誰知說話還不如不說的好,咕哩哇啦說的全是些聽不懂的怪腔怪調。部隊上生活好,頓頓都有肉,雪白的米飯,新鮮的魚蝦。四爺幹瞅著吃不下,時時忘不了老家的洋芋饊飯(煮熟的土豆裡撒點面、鹽、辣椒等即成)。不久老漢就病倒了,兒子把他送到大陸上的軍醫院裡治病。他躺在病床上給兒子下話說:“兒啊,爹沒病,讓爹回家吧!我知道你的孝心,可讓我住這兒比蹲班房還難受,那兒好也沒咱涼水泉子好哇!”
兒子知道父親的脾氣,只好把他送上歸去的火車。老頭兒又照原樣兒享受了一遍翻腸倒肚的體驗,才回到他那魂牽夢繞的涼水泉子。
四爺這一趟回來,眼界開了、世面見了,說話的口氣都變了:
“咱涼水泉子,除了傳貴,誰見過大海?誰坐過火車?誰吃過活蝦?”
“那個海呀,你不知道有多大?能有一千個、一萬個澇池大,聽說還有洋,洋比海還大哩!”
“狗剩(乳名)狗日的當大官了,不是下校就是上校,當兵的都叫他政委。政委不知是個啥官,反正和縣長差不多大小。”
…………
四爺這次回來,收了心,發誓一輩子不出遠門了。可是這一趟也沒白跑,他從兒子那兒學了一樣能耐,就是栽花種樹。島上的戰士一有空就上山挖坑埋樹苗,還提了個口號叫“以島為家,紮根海彊”。人都說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兵,守島的娃娃們三年兩載就換一茬,人家還把海島當成家,咱世世代代在這兒居住,怎麼就不把家當成家呢?這些年真把涼水泉子糟蹋得不成樣子了,山上寸草不生,山下泉水乾涸。想想人家,比比自己,這麼大的壽數算是白活了。臨死之前總得給後人們留下一點念想,等到嚥氣的時候也好有個交待。
自此之後,這老頭跟瘋了似的,跑前山,奔後山,這兒刨個洞,那兒挖個炕……
沒多久,傳出風聲說四爺神經了。
第一個不相信四老頭髮神經的就是大隊長朱三,因為有些事他和侯四海當面交涉過。按理說像他這一級幹部犯不著和一個普通社員發生矛盾衝突。大隊長往下,還有小隊長,生產組長等等,給有關人員一交待,這事自然有人處理。可是朱三同志是個急性子,責任心又強些,該管不管的事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說:
“我說四爺呀,這麼一大把子年紀了,不在家緩著,滿山滿窪的刨什麼?發現古董啦還是先人埋下金子啦?”
別說四爺聽了這話生氣,換個一般人還不氣個半死?四爺才不上這個當哩!他微微一笑說:“噢嗨,原來是朱大隊長啊,忘了向你請示了,我想栽幾棵小樹苗苗,要不碰上下次鍊鋼鐵,你拿什麼架火啊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