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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說,先生……陸先生來了。
其實,老陳剛剛也頓住了,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跟涼生介紹陸文雋。大哥?很顯然涼生會噴他一臉。大少爺?那亦然會被噴,分明就是陸家大少爺和二少爺的意思,涼生還是居於其下。不如就這麼不鹹不淡、毫無感情色彩地叫“陸先生”吧,至於他們倆願意如何界定自己的關係……自己解決好了。
暗影中,涼生說,你出去吧。
老陳走了之後,他看著這偌大屋子的黑,問,你怎麼不開燈?
涼生說,開不開燈,都是一樣的黑。
他笑笑,說,也是。
涼生回頭看看他,心裡卻清楚,他雖然說是,卻並非真懂。他此生都被安排,六歲的魏家坪,十九歲的巴黎,被失憶,從“程”姓……一樁樁,一件件,從無選擇的命運。如今,他在這世界上唯一所愛和牽掛的女子,因為亞龍灣的一場海難,都已經忘記了自己。
不。
她記得他。
只是不記得,曾愛他。
陸文雋見涼生不再說話,自己便環望著這片黑暗,其實,他也已習慣了黑暗。
雖然,在外界眼裡,他擁有很多,財富、名聲、地位……但那些少年時代的創傷,一旦存在,此生便不能豁免。
他恨他的父親。
恨到想摧毀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個叫涼生的男子。
但現在,他又不得不前來與他交好——周慕從國外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他重重的一耳光,說,不要以為你的所作所為我都不知道!老天長眼!他是你弟!
他被打得一個趔趄,回他父親一個冷笑,說,老天不長眼!你害死了我母親,他卻還不收你回去!
周慕直接氣絕。隨著年紀越大,他對陸婉婷的愧疚也越是滋生,而之前,他曾恨死了這個用包辦婚姻毀掉自己一生的女人。
其實,這世界上,何人不可憐?
不知過了多久,周慕對陸文雋說,我此生起落,到現在已經半百,這次躲過,已是萬幸。我不希望我們周家毀在你們兩兄弟的手裡。
陸文雋就笑了,口氣有些無賴,說,我們周家?您可真愛給自個兒臉上貼金!我姓陸,他姓程,怎麼是你周家?
周慕本該生氣,但這些年卻被自己這個兒子搞得毫無脾氣,換作和他一樣無賴的口氣,說,甭管你姓什麼,你把你的血換掉,把你的骨頭剃掉,把你的皮剝掉,筋絡斷掉……你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兒子這個事實。
陸文雋只覺得胸口被巨石堵住了一般。
周慕看著他,說,我想告訴你,別算計涼生了,他要是出一點兒意外,周家的錢,你一分都甭想!同樣,你要是出了意外,周家的錢,他也一分都甭想!
陸文雋沒說話。
周慕繼續說,我可不想我們周家和他們程家一樣搞得一盤散沙。我眼裡沒有那麼多長幼有序的迂腐觀念,不會像程老頭子將萬千身家只留給一人,我不會讓你們倆內訌互鬥,以至於外人得利。
陸文雋說,我的事兒,你做不了主。
周慕說,好啊。我的意思是,你們倆最好給我做好了兄弟,否則,你醫院、你公司的所有股份,我都撤出。當然,我的目的不是威脅你,而是想讓你知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當然,你也可以無視我的要求,而結果就是,你將一無所有。
如果說,以前不害怕一無所有的話,那麼現在,他是害怕的。一無所有,就意味著手無寸鐵,來面對程天佑隨時可至的報復……自此,夜夜噩夢。
周慕的話說得很明白,將來的程家,一人做不了主,任何大的決策,必須他和涼生兩個人簽字,否則就等於零。
他就這麼狠狠地將這兩個人綁在了一起。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思考後,他終於敲開了他最不想見的這個男人的門。
如今,這門裡,一片黑暗。
陸文雋說,我來找你,你很意外吧?
涼生說,我從不意外任何事。
陸文雋笑笑,他想起了姜生以及那一夜,心裡竟閃過一絲陰惡的冷笑。從不意外任何事?呵呵。然後,他真誠地說,父親希望我們兩兄弟能團結……
涼生抬頭,冷漠疏離,提醒他,你說周先生?
陸文雋攤手,說,好吧,周先生。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陸文雋決定打蛇打七寸,直截了當一些,便說,我聽說,在三亞程家度假的宅子裡,令妹的遭遇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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