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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到興隆鎮才有長途汽車,到長沙的車子又每天只有一趟,早上七點鐘從興隆開出,因此,天未亮就要動身。
要走二三十里山路,又是摸黑走路,一個女孩子自然是不敢走,因此她也就沒有拒絕他去送她。雞還只叫頭遍,兩人就一塊踏著夜露上路了。
他讓夏雨走前面,自己緊隨在她身後,一邊走,一邊說:“夏雨,你那天晚上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呢?”
“我也不知道,想著要去你那裡就上山了。”她說。
“你猜猜,我那天見到你時心裡是怎麼想的?”
“是怎麼想的?你快說嘛!”她甜甜地笑著,憋了他一眼,眉稜子一閃一閃地說。
他嘿嘿地笑了笑說:“我當時呀的確是嚇了一大跳:咦喲!這山裡頭是從哪裡跑出來個胡大姐呀?”
夏雨嘴一撇,就用手去捶他:“好哇,你罵人!”
“我怎麼罵人了?”
“你罵我是精怪,還不算是罵人嗎?”
“我罵你是精怪了嗎?”
“我好端端的一個人,你幹嗎要把我比作胡大姐?”
他“噗哧”一聲笑噴了,說:“你想想,那麼一個月光美好的夜晚,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居然來到山中一座農家小院裡,這像不像是讓人走進了一個奇妙的童話或是神話裡喲?誰能不會想到是‘胡大姐’來了?”
她故意不去搭理他,只是抿住嘴,笑得那麼開懷,連眼淚也把睫毛沾溼了。
冬日的夜晚有些冷,但兩人一路說笑,身上就有些發熱了。濃蔭重重的山道上,投射著斑斑駁駁的月光。風貼著山脊刮來,樹枝搖曳著,月光、樹影就一齊晃動起來,婆婆娑娑的,山路就像一條抖動的綿長的緞帶,一直伸向遠遠的山下。
轉過一道梁,路變得更陡,遇上陡坡,往下走比往上攀更吃累,稍不注意一腳踩空就得摔跤子。李宇軒就對她說:“小心,看著路,別摔著了。”
夏雨也說:“你也要小心點。”
兩人就都小心翼翼地走著。忽然,走在前邊的夏雨緊張地發出一聲尖叫:“看,那是什麼?”
他忙抬眼望去,只見前面林子裡閃爍著幾團綠火,兩人均嚇了一大跳,夏雨更是嚇得不知所措,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他當時想到狼,但又不敢往下想,咦,這山裡哪來的狼呢?便對她說:“別怕,也許是豺狗。”說著便放下擔子,兩手用力攥緊那根扁擔,一步攔到她的前面,兩眼直瞪著那幾團綠火。
這樣相恃了一會,那綠火便漸而隱去。先是有兩團隱去林子裡了,接著又有幾團閃爍一下就不見了,只聽見前面林子裡一陣嘩嘩的樹枝撥動的響聲。
夏雨只覺得腿腳一軟,“咚”一聲便跌坐在地上。
他忙伸手拉她起來說:“別坐著,得趕緊走,要不然那些豹狗子又返回來就麻煩了。”
她這才起來,用手抹了一把頭上額上的汗。
這次,他走在前面,叫她拉著他的衣襟走。
為了壯膽,給她,也給自己,“嘿——呀——”他憋足一口氣,衝著靜謐的山野長喊一聲,山谷便也隨著發出轟然的迴響。
“別怕,”他安慰她說,“豹狗子也跟反動分子一樣,別看它的樣子兇惡,其實是隻紙老虎。”
“是,我沒怕。”她說,但一顆心仍在怦怦地跳。
“你要是怕,它就會欺負你,你要是不怕,它反倒就怕了。”
“這道理我懂。”她說,心裡平靜了許多。
不知不覺已走下山了,這時一鉤彎月,也漸漸從天幕隱去,山巒、樹木、道路和村舍,都清楚地展現在他們的眼前。
再走個把小時就能到達興隆鎮了,兩人就頓覺精神了許多。
路上,漸而人多起來,有放牛的,也有推車挑擔的。
到達興隆鎮時,天已大亮,天上的早霞已變成了一片火紅,頭上的天顯出藍色,田、樹、野草都由暗綠變為發光的翡翠,顯出了一種活力。
興隆鎮是湘贛邊界上的一個小鎮,怕有兩百來戶人家,就東西一條大街,街面上鋪著鵝卵石,街兩邊有好些鋪面。也許是因為地處偏僻,人不多,沒有城市裡的那種擁擠和喧鬧。
車站院子裡停著一輛很舊的客車,是往長沙去的,離開車還有半個小時。院子裡只站著十幾個人,都是來等車的。他倆便在階沿上坐著。
她對他說:“那一刻太嚇人了,我真以為今兒一準沒人回去了。”
“真沒人回去,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