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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升騰,天地不分,吃過早飯,雨不但沒停,而且越下越大,叮叮咚咚地打在屋頂上好不煩人。
工是不能出了,隊裡便召開批鬥會,批鬥的物件自然是隊裡的四類分子。批鬥會是在隊裡的保管室裡召開的,社員們都帶著椅子來了,屋子裡就都擠滿了人。隊裡有規定,不來參加會的要扣工分,因此人到得很齊。
第一個批鬥物件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午婦女,叫盧秀梅,土改時,她不幸滿了十八歲便被定為地主,守寡再嫁,丈夫又是富農出身的小學教師。她人長得好看,雖說四十歲的人了,卻仍是一頭漆黑的長髮,面龐美麗而悽哀,村裡不少男人就想打她的主意。前任支書有事無事總愛往她屋裡鑽,一天晚上還被她用鞋鑽刺破了臉,清理階級隊伍,就又被列入批鬥物件。
隊裡讓我做記錄,可我瞧著她,眼前不是閃現出父親就是母親,都是一臉的痛苦和委屈,我心裡就一抖,便寫不下幾個字。
尋隊長朝我瞪著兩眼問:“李宇軒,你這是怎麼了?”
我一驚,忙說:“沒,沒什麼,只是腦殼有些暈。”
尋隊長大聲說:“這是嚴肅的階級鬥爭,把大家揭發的事實要一字不漏地記下,讓大家認清階級敵人的反動面目,堅決不能讓階級敵人得逞。”
“是,我記下了。”我說,便低下頭去寫,卻又抬眼瞧了瞧他,只見他*的雙眼死死地盯住她的胸脯。又見他起身走到她身後,左手壓住她低頭認罪,右手拍打著她的屁股說:“好你個不老實的地主婆,惱了我就捉只貓放進你的胯裡!”
盧秀梅的眼淚就汩汩地湧出來。淚水引起我心裡一震,我心想,這就叫批鬥會嗎?人啊,為什麼不能寬容點呢?
十一月十四日 星期二 晴
今天鄉郵員又送信來了,因為這地方偏僻,又是一條山溝溝,鄉郵員是每個禮拜進來一次。每次來,知青們不是這個就是那個總有信件。在這麼個地方,能收到家裡的來信,這對我們知青來說是一種最大的幸福和享受,收到信件的知青,總是高興得又喊又叫的。可我沒有,我是多麼羨慕每一個有家的人啊!每每看到鄉郵員來了,我便躲了開去,沮喪地低著頭,就像一棵被抽了一鞭子的小草,驟然莖葉低垂了。
不過,我又想著鄉郵員來。鄉郵員走了後,便又天天盼,盼著他能給我帶來夏雨的訊息,眼前便會冒出一雙黑莓子似的眼睛,那眼睛裡瀰漫著從心靈裡盪漾出來的亮晶晶的光彩……
她讀著日記,那張瘦削的臉龐上泛起了一層嚴肅,似乎又是激動的紅雲,當她抬起頭來,那淚珠兒就掛在長長的睫毛上。
五十五
李宇軒一整天都在和社員們一塊挑塘泥。隊裡一到冬天就要開展積肥,塘泥自然是很好的肥料。這挑塘泥不僅積了肥,也為明年春天蓄水作好準備,是一舉兩得的事。挑塘泥先得抽乾水,塘底就全是厚厚的一層淤泥。冬天赤著腳踩進淤泥裡,就覺得一股寒氣砭入肌骨,他止不住打了一個冷噤,但他不敢吱聲,咬牙硬撐著。幾擔下來,兩條腿就變麻木了,也就不覺得那麼冷了。
他每一擔都挑得很滿,一擔少說也有一百一二十斤重,不比隊上一個男勞力差。挑了一會,就覺得擔子愈挑愈重,肩上火燒火燎地發疼,扁擔也像拼命地往肉里扣,可他硬是一挺腰,一步不拉地緊跟著社員一趟一趟地挑。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工。收工時,尋隊長居然當著隊上社員的面表場了他:“這小李伢子幹得不錯啊!不偷懶,不耍奸,我們貧下中農就歡迎這樣的知識青年。”
這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事。他從上小學一年級到高中畢業,在學校十二年,就因為家庭出身,從未得到過人家的表揚,這家庭出身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總覺得自己天生就低人一等,就有一種自卑感。然而,在這山村裡尋隊長今日竟然會當著眾人的面表揚他,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到大家朝他投來真誠與信任的眼光,全身就灼熱起來,胸口像著了火似的辛辣,居然不覺得了疲乏和勞累,渾身的每一個筋骨眼兒彷彿都在往外漲勁,甚至有一股想再去幹一陣的衝動。
他就這麼帶著一股激動回到知青點,他覺得自己滿心歡喜,總想笑,想找人說話,想叫喊。
當他走進自己的那間小屋裡,不由得頓時怔住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夏雨居然會在他屋子裡,忙吃驚地問:“你——怎麼來了?”
夏雨卻一把把他拽進屋,遞過來一盆水說:“先洗個臉,有話坐下來再說。”
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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