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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邊甚至響起了一些很熟悉也很奇怪的聲音——
“殺啊,殺了正道!莊主在上!”
“殺了他們重建落痕山莊!”
“落痕山莊之仇不報,誓不為人!”
正道這邊還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知是什麼時候,在他們的背後,又出現了一列隊伍,不過穿的都是常服,只是在領口和腰帶上有三片羽毛的繡案,也是那種霸道的作風,上來二話不說直接動手開始殺人!
刀與劍,肉與血。
狂風割面,日照鮮血,刀光血光日光,混作一團,映在殷落痕的眼底,一片晦暗之色。
他抬眼,看天。
這是一個很好的天,可是發生了很不好的事。
季不寒沒有理會旁人的生死,就是林驚風等人也沒關注正道那邊的死活,只是盯著場上的狀況。
季不寒食指緩緩前移,斷妄劍再次抬起。
斷妄,斷妄。
他拿到這把劍這麼久,這才算是第一次領會了斷妄的含義。
斷妄劍也有自己的劍法,最精粹的一招,他一直無法領會,可是這一刻,那種靈光突現的感覺就那樣很自然地冒了出來,只可惜——他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領會。
他伸出手去,一瞬間天地寂靜。
那一刻的季不寒是無法言喻的,不管是面容還是表情,他伸出了劍,可是卻站在擂臺邊輕輕地一鬆手,斷妄劍直墜而下,落到石板地面上,在落地濺起灰塵的同時,季不寒雙指併攏,眼睛緩緩地閉上。
劍意。
季不寒不是季不寒,季不寒是一把劍。
他是一把斷情絕愛的劍,他斬斷一切的感情,只為追求武學的極致。
斷妄,斷妄。
沒有任何的劍氣,也沒有任何的劍招,就那樣淡淡地一指。
殷落痕站著不能動彈,他眼底的黑暗忽然之間擴大,那些黑暗像是落入清水之中的水墨一樣,迅速地擴大,暈染了他整個視野——緩慢地黑暗著。
他的心神,即將完全迷失,他無法控制自己往黑暗中墜落。
墜落,深淵一樣的墜落。
這個世界都是沒有聲音的。
沒有劍招,沒有劍,什麼也沒有,甚至殷落痕的臉上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只是眼神逐漸地變得空茫。
季不寒指尖顫抖,緩緩地收回手,睜開眼。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讓他瞳孔收縮了一下。
他的斷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殷落痕的背後刺過去,穿過他的腹部,鮮血從劍尖流下,在地上滴滴答答,很快流得更快,地上一會兒就有了一灘血。
殷落痕的背後,一隻蒼白的手掌握著劍,然後毫不猶豫地抽出。
殷落痕的眼神還是茫然,他甚至看不到眼前的季不寒——他只是一直在想,一直站在自己背後的那個人是誰呢?
那個人是誰呢?
他腳步蹣跚,差點沒站穩,捂住自己腹部的傷口,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個人是誰呢?
是那個陪他嬉笑怒罵的天訣,還是那個體弱多病的林三公子雪藏呢?
他就那樣用一種悽惶的眼神看著剛剛還站在自己背後的人,甚至他的右手還捏著手訣,一旦鬆開必定是十成十的嫁衣天訣。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做任何事情。
背後刺他一劍的,不一定會是仇人,也可能是愛人。
白衣的公子身上染著鮮血,手上握著不屬於自己的斷妄劍,表情冷漠,臉色蒼白,笑容有些靦腆的感覺。恍惚之間,那個林雪藏又回來了。
殷落痕聽到這個不知道是天訣還是林雪藏的人說道:“抱歉。”
呵,抱歉?
殷落痕站在所有人中間,落痕山莊的舊部終於殺到了最中間。
屍橫滿地,血流成河。
那些人帶著亙古的陌生的冷漠,齊齊跪倒在了殷落痕的腳下。
“屬下拜見莊主,恭迎莊主回莊!”
“恭迎莊主回莊!”
恭迎莊主回莊……
現在,他真的是落痕山莊的莊主了。
他站在所有跪著的人中間,緩緩地轉身,看著這周圍一個個表情不一的人,忽然之間慘笑起來,眼角滑下一滴淚。
他淡淡地說道:“那便回莊吧。季公子,我受了你一劍,現在可以離開了吧?”
季不寒沒有回答,殷落痕也沒準備聽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