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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這樣她該不會誤以為他心軟了吧,只是尋個藉口將她留下?
或者該誆她,就說是皇上今日問起了她,所以為了避免皇上起疑,她還是暫且留在府中,日後找個機會再行離開便是……
可萬一她問,要留到幾時呢?
劉常君越想越是苦惱,不由負著手在門前來回踱步,思量。
半晌後,終究是捺不住性子,索性一把就推開了房門。
“我回來了。”
屋裡,一片死寂。
他心跳漏了一拍,耗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移動僵硬的腳步,沉重如石地穿過空蕩蕩的花廳,走進同樣冷清清的臥室……
她不在。
劉常君一下子彷彿被抽走了魂似的,怔怔地瞪著屋裡,已然沒有半點她存在過的痕跡。
花几上那支眼熟的蝴蝶簪子下壓了張紙張,上頭字字娟秀的柳楷,熟悉得令他眼前驀然模糊了起來。
他拿起那張留書,修長的指尖冷得像冰。
夫君:
對不起!請容妾身再放肆最後一次,喚你一聲“夫君”吧!
十多年來恩義相連,回首前塵,悲喜難分,苦甜自知,妾身明白夫君過得辛苦,礙於母命,不得不允了我痴纏了你這許久,如今做個了結,想來終能好過些。
臨別之時,千言萬語,不知自何說鹽類,明知緣已離散,叨叨絮絮亦屬空言,可有一句話,若未能吐,此生難安。
想我這一生,不論錦衣玉食,或粗茶淡飯,可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陪在你身邊的每一刻,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只要你難過,我心就痛,只要你是開心的,我就不自覺更歡喜,我知道我這樣很傻,可是情緣深種,無關報恩,就是畢生宿願。
想愛著你,想陪著你,想著和你看到老的每一個日出日落,春夏秋冬。
可現在,已是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妾身走了,望夫君千萬珍重己身,日後偕美眷歲月靜好,永結同心,一生福祿常滿,無苦無憂。
下堂妻,劉氏女,惜秀字。
“秀兒?”劉常君如遭雷擊,黑眸死死盯著紙張上的每一個墨字,心跳幾乎僵止,全然沒法呼吸。
最幸福美好的時光,就是陪在你身邊的每一刻,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想愛著你,想陪著你,想著和你看到老的每一個日出日落,春夏秋冬……
“所以情緣深重……無關報恩……”他著了魔般反反覆覆地念著,眼眶不禁溼了,“所以只要我難受,她就心痛……”
所以意思是……是她其實對他也是情緣深重、無法自拔,就和他一樣?
他一窒,心臟驀然狂跳了起來。
老天!他怎能耳目失聰、眼盲心也盲到這般大錯特錯的地步?!
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她的笑語嫣然,溫柔體貼……一幕又一幕,歷歷在眼前。
細數過往種種,秀兒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默默訴說著她婉轉纏綿的心意,每向前一步,都是為了能走近他身邊。
那、那他怎麼還能親手休離了……明明也深受著他的妻子?怎麼能?!
劉常君雙膝再也撐不住軟癱如爛泥的身子,無力地半跪了下來,緩緩跌坐在冰冷地上,呆了好久好久。
最後,他雙手緊緊抱頭痛哭了起來。
劉惜秀獨自一人踏上歸途。
她只簡單帶了個包袱,裡頭全是換洗衣衫、歷來自己做繡件積攢下來的一些碎銀子……和那紙休……
女子孤身上路,多所不便,所以身量瘦小的她換了粗布男衫,扮做了個小夥子。
懷裡揣著油紙包的大餅乾糧,腰間繫著一牛皮袋清水,頭上戴著頂草笠,她和一支商隊搭了夥,一路上,由陸路轉水路,走運河往山東方向前進。
雖然她木訥寡言卻手腳勤快,總是默默幫著做了很多雜事,於是商隊裡眾人都格外照應她這個像是風吹會倒的瘦弱小子,連一入了山東地界,欲再往南行的商隊諸人不得不與她在此分別,還不忘切切關懷著她此去的安危。
“小劉,你自己一個真不要緊嗎?”
“是。”她可以低嗓音,“謝謝各位大哥關心,我一個人能行的。”
“聽說山東多響馬,而且早些年鬧大饑荒,還有一些城鎮至今渺無人煙,宛如死城,難道你不怕?”
劉惜秀眸光一黯,“實不相瞞,我就是早年逃荒出來的,如今正想回鄉尋訪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