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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漲數尺,雷雨頻繁。倒是她十七年來頭一回見此情形。
江千雪遞給她一個紫砂杯,她接過後搖了搖茶壺,倒出一盞清香。茶韻順著竹屋清瘦的脈絡蔓生,沁入冷雨之中,散播向無垠的谷底。熱氣氤氳,寒氣朦朧,此交彼錯,屋裡很快便蒙上了一層細密水珠,迷濛了屋外的視線。
“呵……”江千雪吐了一口熱氣,望著白茫茫的雨幕道:“君賢離去也有一個月餘了,不知進展何如。”
君溟墨放下茶杯,頗為自通道:“既是師父,便沒有辦不到的事。想當年師父在江湖上可是聲名顯赫的善毒者,醫毒不分家,縱有奇毒,他也能製出奇藥。”
聽了君溟墨的話,她反不安起來,如此厲害的藥師花去了月餘也不見半點音信,便知其毒之害。她側首望向那片雨幕,掠動了幾根水藍的髮絲,雨裡什麼也沒有,只是自天向地的蒼白。
江千雪側目瞟了她一眼,心中有數般道:“許是石牙城地遠,路上耽擱了些,沒準前幾日才到呢。”
“但願罷……”她的聲音輕緲,飄入大雨中,彷彿傳得極遠,到那未知的彼方。
入夜,下了大半日的雨稍霽,寒露順著竹簷溜下,摔在泥地裡,窪濘了一片。四下裡一片寂靜,平日裡聒噪的暮蟬也不聞聲息,是夜清寧。
她推開水雲居的門,烏雲妨月,長天黯淡,也無一絲星輝。晚飯過後,她在屋裡坐了半日,夜裡靜得無趣,又尚未有睡意,便欲出門瞧瞧,這般情形看來,縱是步月也無月可步了。
站在雨後清新的山氣裡,她踟躕了一會兒,不知何去何從。夜愈深了,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四下黑漆漆的無可見一物。她摸了摸懷中的短劍與別於腰間的竹笛,仰首向竹屋後的那片山,輕嘆了一聲,便踏步向前了。
學了月餘的輕功,她的步伐穩健了許多,上山自是不在話下了。不出兩盞茶功夫,她便登上了半山腰。那無名的亭子還臨風而立,無語向天。
她踱著步子入了亭,坐於短欄邊,向下望去,夜色無邊,只是一片墨黑耳。她抽出腰間的竹笛,青竹溫潤的微光被夜雲遮去,只能感到其傳入指尖的清逸。她將竹笛置於唇畔比劃了一下,又放下了笛子,撓了撓頭,想起自己根本不會吹。
如此清寂的夜裡,登高遠矚,夜色悽然,縱是不諳音樂者,也會想沉吟風笛,以洩幽懷。她太息一聲,將笛子別回腰間,理了理雲鬢,閉目聽風。既是不識樂律,便且聽風吟好了。
“你一人在此作甚?”一個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嚇了她一跳,幾欲跌下短欄,重蹈當日覆轍。
她回身一望,只見君溟墨託著棋盤,登在亭子第一階上望著自己。天邊不知何時生出一彎新月,少年一襲烏衣翩然,月華照得他蒼白的面頰更為生冷晦澀了。
見來者是他,她便鬆了口氣,抱怨道:“一驚一乍地,真道是棺材自己開了蓋。”
他一挑眉,拾級而上,將棋盤置於亭內石桌上,冷哼一聲道:“妖女就是妖女,免不了大放厥詞。”
久而久之,似乎潛移默化中,兩人皆已接受對方本不懷好意的稱呼,只當是個外號了。而彼此間不時惡劣的言語,也已演化成了平常鬥嘴。她發覺他其實對自己並無深仇大恨,只是不知為何初時如是抗拒耳。
“誒,棺材臉,你拿這盤棋來這兒作甚?”她指了指棋盤問道。
他望了望亭簷外無邊的月色,說道:“有月亮的夜晚,我時常會獨自攜棋盤來此,左手與右手對弈。”
她撲哧一笑,捂著嘴道:“難道你不知道,一個人下棋總會偏袒一隻手的嗎?再說了,你可以找君氿泉來呀,何必一人對弈?”
他沉吟了一會兒,方啟聲道:“氿泉長大了,要去過他自己的生活了。師父也已年邁,終將離我而去。即便今日我不是一人下棋,也終有一朝要獨自對弈。又何妨早些習慣呢?”
她沉默了,望著他烏如黎明前夜的瞳仁,第一次感到這個少年其實是孤獨的。所有的冷傲不遜、言辭惡劣,不過是一層自保的軀殼。她忽然回想起爺爺的話,在暗月事變前那段新舊交替最黑暗的時光裡,這個少年憑藉一己之力保全了自身,也讓弟弟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發展。而他自己,卻走上了一條名為孤獨的道路,不知何處是盡頭。
氿泉終究是要跟日影走的,她知道,君溟墨也知道。而老教主已年逾八十,百歲者能有幾人?最後便會如他所言,只能在這有月的夜晚,獨下這一盤棋。她驀然生出了一股同情,縱然這是一個尚武的年代,弱者與強者間也不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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