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劊子手(第1/2 頁)
手奉三炷香。 拜的是一柄鬼頭刀。 鬼頭刀袤方,背厚面闊,分量笨重,宜於劈砍,最合於殺頭。 其刀身筆直,頂部斜切,刀尖入木三分,刀鋒削鐵如泥。長三尺七寸,砍去三魂七魄;寬六寸七分,斬盡六慾七情。刀柄上是一個鬼頭,頭上長角、口出獠牙。烏木刀柄黑中透亮、亮中透黑。 靠近刀柄處的刀身上刻有一猙獰獸頭,似虎非虎,窮兇極惡。 “一刀,老沈既死,便由你繼承這劊子手之位。” “這西市附近九家劊子手,以你父親手藝最好,奈何.......” 說話的是個中年人,身形瘦削,微微佝僂,臉上密集的皺紋擠在一起,是過往歲月的風霜刀刻。 中年人的身前正在奉香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面容堅毅,稜角分明,宛如刀削斧鑿,一雙刀眼幽幽,透著一股直入人心的寒意。 聽著中年人的話,年輕人轉頭頷首,那中年人卻唬了一跳。 只因沈一刀身軀筆直向前,唯有脖子一轉,赫然是近乎正面中年人。 尋常人怎麼可能轉到如此角度? 再加上沈一刀那一雙刀眼眸光銳利,隱現精芒。 這分明是鷹視狼顧之相! 中年人訕笑一下,有些慌亂。 早就聽說老沈的兒子不同尋常,剛出生就剋死了自己的母親。 自幼不曾哭一聲,西市附近的小孩也不願跟他在一塊玩,打小就讓人感覺陰惻惻的。 現在一看,還真讓人有些怕。 “一刀,叔還有些事情,叔就先走了。” “好。” 沈一刀惜字如金。 中年人忙亂的出了沈宅。 說是宅子,其實也就一進,入了大門,便是一個空曠平整的院子,過了院子三間屋,中間堂屋,兩側廂房。 堂屋用來招待客人,東廂房是過去沈父住的,西廂房則是沈一刀的。 眼看中年人跟逃命似的走了,沈一刀漠然回首。 將三炷香插入香爐。 沈家三代單傳,奶奶在沈父出生十二年後就死了。 爺爺在沈父二十六歲成婚那一年死了。 到了次年,沈一刀出生,母親難產而死。 到如今十八年,沈父也死了。 這世上除了一門遠方親戚,沈一刀已然是孤零零一人。 街坊鄰居都說這是報應。 沈家從沈一刀爺爺開始擔任劊子手,這是撈陰門的生活,天天與死人打交道,必然要命硬才能幹下去。 命硬之人克人克己,故而傳言劊子手的晚年通常淒涼悲慘,少有善終。 “堂弟,可還在?” 一聲呼喚讓沈一刀回過神來,只見大門被推開,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邁步而入,容貌與沈一刀微微有些相似,但相對沈一刀又顯得柔和一些。 此人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 赫然是聲名狼藉的錦衣衛。 他大步走來,到了堂屋,先是給沈父上了一炷香,隨後看向沈一刀,一雙虎目微微發紅。 “沈家就剩我們兩個了。” “兄長,爺爺那一輩我們兩家就出五服了。” 男子一拳搗在沈一刀的肩窩。 虎目一瞪,透著兇惡。 “說什麼屁話!” “爺爺那邊出了五服又如何?” “你我身上的血脈是一樣的,這就夠了!” “偌大的京城,不抱團取暖怎麼活下去!” 沈一刀笑了笑。 他的這個兄長叫作沈煉,一身武藝,父親便是錦衣衛,如今他也是錦衣衛,上過戰場,和女真人拼殺過。 薩爾滸一戰,僥倖逃回一條命,如今是錦衣衛百戶。 “你也一身武藝,這劊子手就別幹了,和我去錦衣衛。” “過些年,立下一些功勞,爭取幹個總旗,然後娶妻生子。” “兄長。” “剛剛上面已經讓何叔過來告訴我讓我繼承劊子手的位置了。” 沈一刀打斷了沈煉的話。 沈煉微微一愣,旋即眼底升起一股怒氣。 “刑部那群老吏,太欺負人。” “我去幫你把命令改了。” 說著便要去刑部,沈一刀伸手攔住了他。 “兄長,劊子手克人克己,但至少只要和死人打交道就行了。” “錦衣衛威風八面,但比起劊子手,怕是更損陰德。” 沈煉沉默下來,他知道沈一刀不是在嘲諷他,錦衣衛乾的事情比起劊子手的確更損陰德。 如果世上真的有鬼,惡鬼最多的一定不是沈一刀所在的西市,而是錦衣衛的詔獄。 砍頭的西市死的乾脆利落。 但詔獄之內,哪一個不是受盡折磨而死,怨氣之大又豈是西市這些被砍頭的所能比的。 沈煉嘆了口氣,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兄弟倆還真是適合孤寡到老。” “沈一刀,來活了。” 正當此時,門外忽的傳來一聲喊,只見一個老吏趾高氣揚的像個抬頭的蛤蟆走了進來。 只是一見到沈煉身上的飛魚服,老吏便如蛤蟆漏了氣,乖乖的伏低做小,小步快跑,到了沈煉身前,點頭哈腰。 “參見百戶大人。” “張合,我叔父剛剛下葬結束,弟弟第一天繼任這劊子手的位置,怎麼就來活了?” 沈煉按住了繡春刀的刀柄,一雙虎目透著一股兇惡的戾氣,撲面而至。 張合只覺得全身血液宛如被冰凍了一樣,渾身發冷。 “百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