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朋友(第1/2 頁)
“景監,君上的病還未好麼?”王宮內,衛鞅在嬴渠梁的寢宮外和景監說著話。 “哎,吃了幾副藥了,就是不頂用。” 衛鞅徑直走進了房間,嬴渠梁正在病榻上躺著,額頭上盡是些虛汗。 是的,倏忽間,又過去了九年。 嬴渠梁這年剛好整四十歲,可身體卻是六十歲人的身體。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二次新法開始,嬴渠梁就在斷斷續續害著病。 醫者診斷,說是長期過度操勞所積的症狀。 群臣中有些議論,說這次的新法衝撞了他們的國君,怕是凶兆,造謠者尤以老世族為甚。 聞言,嬴渠梁苦撐著身子,處理朝政、巡視軍營、面見臣子,件件沒落下,乍一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種莫名的力量,正在悄無聲息地透支著他。 很久,嬴渠梁醒來,迷迷糊糊地看到衛鞅坐在自己的床邊。 他用微弱的聲音喚他這位兄長。 “君上。”衛鞅淡淡笑了笑,幫扶著嬴渠梁墊好臥具,讓他躺著舒服些。 “魏國和齊國的馬陵之戰,魏國輸了。” 衛鞅手裡拿著奏報竹簡,想了想,沒有讓嬴渠梁看,只是簡單地說了大要。 “趁此機會,再奪一次河西。”嬴渠梁咳嗽了兩聲,吃力地說。 “臣正是這樣盤算的,但君上的身體……” “不必擔心我,由你掛帥出兵,此戰若勝,我的病不藥自醫。” 衛鞅沉默著,很久,嬴渠梁又張口說道。 “我的意思,讓嬴駟同去,如何?” “君上養病,太子照理要監國,若同臣一起去,那國事怎麼辦?” “我在後方給你們坐鎮。我的身體我知道,根本無大礙,都是你們小題大做,非把我架空了。” 嬴渠梁俏皮一笑,那一瞬間,衛鞅覺得,那個強健黝黑,倔強又不服軟的嬴渠梁又回來了。 “再說了,我還答應過你,河西之戰後,與君同登函谷,痛飲他三大碗呢!” “君子一言,言必有信啊。” 衛鞅也回笑,疲倦的眼神中竟帶些寵溺和溫情。 “但依君上便是。只是這河西之戰,臣要好好謀劃一番,出兵之事,大抵要明年了。” “嗯,養精蓄銳,讓秦軍安安穩穩過完這個冬,明年開春,一舉奪回河西!”不覺間說話太用力,嬴渠梁又咳了兩聲。 衛鞅知道這是嬴渠梁的畢生心願,也是老秦人日夜期盼、洗刷恥辱的一戰。 不勝,則變法不能算大成。 不勝,則無顏面對秦國民眾。 不勝,他就救不了眼前這個人。 嬴渠梁說此戰若勝,病不藥自醫。 衛鞅信了。 他一心想要保住嬴渠梁,可他又怎麼會知道,嬴渠梁的病,正是因他而起。 “君上好好休息,臣先告退了。” 衛鞅退出房間,出宮的路上,他正巧抬眼看到了夕陽。 落日餘暉灑在秦國的每一片國土,灑在咸陽王宮的牆頂,也照射在衛鞅的臉上。 日薄西山。 可又明明是如日方升。 衛鞅用手掌擋住光線,嘴角上揚,眼睛微微眯起。 五十有四了。 快了。 再往前走一些,使命就完成了。 這條路,也就不再屬於他了。 【秦孝公二十二年、魏惠王三十年,也就是公元前340年,秦孝公採納商鞅的建議,派衛鞅率兵伐魏,魏國派公子卬將兵迎戰。】 【此戰秦國勝利,成功奪回了河西。】 【但在司馬遷的《史記》中,他說商鞅誘詐公子卬,贏的並不光彩,也因此批駁商鞅的品行為人。】 【是非曲直,我們不做評價,因為滾滾歷史長河,僅從史書中的隻言片語早已無法還原當初商鞅選擇這樣做的因果,司馬遷之看法,也只能說是一家之言。】 大雪停了,融化的積雪讓空曠的秦川之地再次現出綠景。 這個讓老秦人翹首以盼的春天,終於來了。 三月,由衛鞅掛帥,太子隨行,一支黑色的精銳之師浩浩蕩蕩開到了河西附近。 過往在眼前浮現。 大軍越往東走,就越能追憶往昔。腳下,千萬的馬蹄踩踏過的,是秦軍世世代代誓死爭奪的地方。 這些自新法以來入伍的新兵,大多都是第一次踏足於此。 可在他們的眼中,幾乎找尋不到一絲激動、興奮甚至膽怯的情愫。 他們如此純粹。 有的,只是必勝的信念和報仇的決心。 往前追溯,他們的父輩、祖輩,跟著獻公打打殺殺,將鮮血染在這裡,把生命留在這裡。 現在,他們又將自己交給了新一任國君。 死亡並不可怕,十幾二十年之後,又會有下一茬的子孫出現。 殘酷血腥的戰爭滅得了人,卻屠不盡他們留下的血脈。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週而復始,如此而已。 也許千百年後,浩如煙海的史冊上,找不到任何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老秦人。 他們也會有一個共同的屬性,那就是,秦。 衛鞅與這些兵卒不同,他的心情,會更沉重些。 大軍駐紮一日,他未曾釋出任何作戰命令,甚至連先遣部隊也沒有派出。 手下將領雖急,卻也不敢親自來問,夜晚正困惑間,